第45章 不寒而栗

此时郭贵仁也领着另外二十名禁军官兵,和兵部司主事张贞张益之来到。郭贵仁上前躬身一礼:“院判,未能找到王传瑜,其于京中宅院原系租住,现在其人其家俱无踪迹,小人打听了一番,却也无人知晓其下落,只听人说他的家眷早早就送回了老家,不过只怕那也是迷惑人的障眼法。”

张贞张益之上前一礼:“下官见过院判,请院判吩咐。”

郭威随即便命张贞将从兵部司带来的亲信去将枢密院各司全部封闭,将里面的人、财、物等全部查验;刘延庆则将带来的禁军官兵分派,随张贞听命办事。至于宫城内的枢密院,则由张贞亲自带人去查点检验所属官吏、财物、账目,查验结束前不许任何人随意走动交谈,若有人胆敢在此时顶撞捣乱,先行羁押,若有反抗者,可就地格杀。随后便带着张贞等人,回到宫城内的枢密院中,由张贞与兵部来的几个文官属吏来查验枢密院本部财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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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到下午时分,郭威看看天色已晚,便将张贞找来询问。张贞拿着自己记录下来的小册子,向郭威汇报。除了造作房新制灯彩外,枢密院下属各司,并未再出现“走水”现象,但张贞却脸色凝重地说道:“院判,幸亏是动手快,不然只怕这枢密院下属各司坊,还会出现人为‘走水’之祸!刘虞候和下官去各处查验时,竟然还有人敢潜去放火,意图烧毁罪证,被刘虞候当场抓住,砍翻了两个才止住那些混帐的妄动!”

郭威听了也是一惊,急忙问道:“是哪个所在?”张贞答道:“是吏房!”

所谓吏房,原本是兵部所属兵部司所掌军籍,兵权自兵部移往枢密院后,兵部几已成空,而枢密院所属吏房则担负了原本兵部司管理中下层军官档案及基层军兵军籍的权责,也是郭威原先在兵部所负责、后来交给张贞的那一块。其主官在兵部为郎中,在枢密院为主事。郭威强记博闻,虽然并不常来枢密院,却也记得所有重要人物,一听是吏房,脑海中便闪现出一个四十来岁的阴柔官员:“蒋明真?”

张贞点点头答道:“是他!吏房主事蒋明真,其掌军籍,在兵部时原是院判所管,后交由下官,之后转到枢密院吏房,历经数人,如今是蒋明真为吏房主事。刘虞候和下官去吏房查验,先命人看住所有人,可还是有人企图将一间密室内的账目烧毁,被刘虞候发觉,当场砍翻,这才镇住了那些混帐!事后审问得知,他们早就做好了准备,一旦发现任院判有查验到那里的风声,守在那密室内的人便即将密账点燃烧毁。那些密账全部存在白木箱中,全是他们卖官鬻爵及盗卖军械军资的账目,足足有十来箱的黑账,都已浇上了火油。”说到这里,张贞一抹额头,脸上露出几分惊色,“下官现在说起来还有点后怕,那些人怎么就那么大胆?”

郭威一听,心里也是一阵后怕,思索一阵,急忙问道:“益之兄,那些账目可看好了?可还有何人知晓?”张贞低声说道:“现在枢密院所有的账目都已经集中到造作房那边,由刘虞候派二十名亲信严密看管,知道这些账目的,除了蒋明真与其心腹二人外,咱们这边只有刘虞候和我。”

郭威听罢微微点头,随即暗自叹息一声,瞬间便觉得从内到外,自己整个身子都凉透了!如此多的黑账,哪是一时半会能积得下的,必然是长年累月累积所致,如果真是这样,只怕这枢密院从上到下,那可真是无人不贪,没有一个清清白白的了!

这晋室江山从建立到现在,总共才几年时间啊,竟然便会积下这么多黑账,那些人的贪婪得炽烈到什么程度?!

原先他虽对桑维翰、张从恩两个主官有些微词,只是对他们在怂恿皇帝勾结契丹、认贼作父这方面不满,对他们的才能人品还是认可的,平时相处也颇为尊敬,现在看来……呵呵,只怕是要重新认识认识他们了。自己平时不在枢密院理事,桑张二位虽然表面礼遇,但也从未把他郭威当成他们信得过的人,自不会让他知道这些黑事,那自己现在似乎要把这遮蔽无数黑事的盖子揭开,他们又会怎么做?

郭威想到此处,突然想起一个与桑维翰有关的传言,说的是桑维翰未发迹时,因身矮貎丑颇受人歧视,甚至初应科举时都因此而落第,意兴阑珊之际与友人喝酒,醉意醺然之际曾放言说自己平生有三债,三债不偿等于白来世间一遭,绝不甘心,因此定要出人头地以偿三债。

桑维翰所谓三债即其三大所好:一曰钱货,二曰美女,三曰书籍。后来桑维翰官至宰相时,仍有旧友以此来调侃,桑维翰也未否认,一笑了之。能毫不避讳地公开宣称人生欠他钱财、美女与书籍这三债,三债不偿死不瞑目,亦可见桑维翰其禀性为人!如今桑维翰权势滔天,肯定会利用其权势以偿其夙愿,而枢密院虽说是与中书门下的那政事堂并称处理军政要务的东西两府之一,但现在天下未靖,乱世里军权为重,掌握了枢密院实权的枢密使,其实际权力甚至要重于政事堂的宰相,何况桑维翰本人便是兼任枢密使的宰相呢,如果这枢密院中的种种黑事与其有关的话……

郭威想到这里,真的是不寒而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