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郭府西院便只在正北盖了五间通透的大厅,平时也就放些兵器之类;另外在一角还盖了个马棚,郭家养的几匹马不用时便栓在这里,平日里郭府中练武、练习骑射,都是在这西院之中;另外郭府中人出入乘坐的车辆也停在这西院一角。其余的地方便空着,平时练武较艺便当作演武场地。因图进出方便,便在西墙偏南临街的院墙中间开了个比较大的角门,有时府里要运什么、或是家里人、来客乘坐的车辆也从这里进出。
这些天郭府西院改成了枢密院造作房制作灯彩的临时工坊,郭威也怕出事,派出人在外不分昼夜的轮换着巡逻,平时若有什么事会按事先规定好的方式来示警或叫门,而不会像现在这样几乎想要将那门推倒一般的使劲砸,砸得几乎震天动地。
赵匡胤、张琼神色也都凝重起来,看向郭荣。郭荣也有些担心起来,他为防人使坏,专门派了几个家人在外面巡视,现在只听外面有人砸门,却不见自家人喊话,只怕已经被人制住,便转身朝角门走去,边走边道:“我倒要看看,是谁这么大胆,敢来砸我家角门!”
这时管家郭贵义的儿子郭恭明,他已经二十多岁,比较稳重,是常跟着郭荣的,如果不出外,也在家中跟着管些事情,此时也急忙走来,一边走一边道:“荣哥儿别急,咱们先看看是谁,肯定不是城中寻常的泼皮无赖!”
大家都走到角门不远处,两个家人上前撤了顶门杠,再抽了门闩,才将门扇打开,便见几个兵丁一拥而进,提着佩刀便闯了进来;一个家人不禁一怔,随即厉声喝道:“你们是哪个衙门的?这里可是枢密院郭院判的府阺,你们竟然敢砸门私闯?”
几个兵丁闯进来,上下看一眼那家人,目光随即朝几个少年看去,并不答话,却朝旁边一闪。随后从外边又走进几个人来,看服饰多是军中的小军官,只有居中的一人身着文官袍服,看其服饰当是五品,却不知是哪个衙门口的。却见他迈着四方步,威严十足地当先走到院中,看着几个少年,冷冷说道:“本官是开封府判官齐世宜,有人报说枢密院郭院判府中混进了钦犯,本官特来查证!”
郭荣仔细打量一下那齐世宜,见他身着五品官服饰,神情倨傲,言语不善,很明显就是存心来找茬的,心里顿时一紧,想起父亲曾经说过的与齐王石重贵、驸马杜重威结怨一事,心说莫非是这两人要来对付父亲?难道他们筹划了许久,未能奈何得了父亲,今天索性直接动粗,是要图穷匕见了么?
这齐世宜是开封府判官,天下诸府州判官俱按其望紧偏闲程度不等也在六品正从上下四级间徘徊,开封府因是京师,其地位高于其它府州,所以这齐世宜是从五品下的品级。他上面只有开封府尹,现在是齐王石重贵兼理;另外还有一个判官,与齐世宜同品却高一级,是从五品上的开封府判官名叫石应芳的,此二人应该都是齐王石重贵的心腹,石重贵不一定经常到开封府理事,府中常务便由二人打理处置。
薛平平一听不但没有一丝畏惧,脸上倒露出一丝跃跃欲试的笑容,呵呵的笑出声来,瞄了一眼郭荣,轻轻说道:“看来这还真是冲着我来的啊!”
郭荣也回头低声叮嘱道:“你别往前,我来对付他们。”又吩咐郭恭明,让他护着薛平平和几个女孩子退到东院去,自己上前一步朝那齐世宜抱拳一礼,“原来是齐大判,我是枢密院院判、兵部侍郎、忠武将军郭公长子郭荣,朝廷赐封的仁勇校尉。不知齐判所说的所谓‘钦犯’是听何人所说,难道大街上随便找个人说我家有什么钦犯,便能惊动开封府来此抓人?”既然来的是官,家中父母不在此处,负责抓总的张贞也去了枢密院,当场只有他是有荫庇而非白身,获得荫庇的官员子弟也是朝廷官员,只不过只能算是候补的,当下便报出自己官职,希望对方能有所顾忌;打完招呼后脸色一寒,朝那些军兵一指,“难道他们也是开封府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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齐世宜皮笑肉不笑地答道:“当然不是郭仁勇所说的这样,本官当然要查证一番,这就就来了嘛!”眼光朝身旁一瞥,“至于他们乃是武德司的,正是他们指认,不是大街上随便找来的,所以才惊动本府府尊派了本官来查证!”
“府尊?”郭荣脸色顿时变得难看起来,齐世宜口中的府尊自然便是兼任开封府尹的齐王石重贵,虽然石重贵兼职多,但也是实打实的开封府尹,照他所说,那就是石重贵要来对付他父亲郭威了,不意与自己先前所预料那石重贵、杜重威二人图穷匕见的猜测竟然吻合。
这时那齐世宜身后一名军官凑近了,抬手朝被郭恭明护着正朝东院退去的薛平平一指:“就是此人!”
薛平平眉峰一紧,立时便停下了脚步,眼睛里冒出寒光来,盯着那军官,细细辨认,还是没认出什么时候见过面,怎么他就认得出自己?可是他也并未露出一丝怯意,甚至露出微笑来,朝那军官点点头示意:“请问你是哪位?怎么认得我?”
那军官深深看了他一眼并未说话,将目光转向齐世宜。齐世宜随眼扫视一下,这边只有几个少年,那几个成年人看样子只是郭府下人,并没有什么大不了的人物,便不以为然地笑了笑,随手一挥:“拿下!”
他命令一下,跟着来的军兵便要上前拿人。郭荣眼光一寒,手中长棍一挥,朝前戟指,气势顿起,凛然生威地厉声喝道:“我看谁敢!”
齐世宜轻蔑的冷笑一声:“难道仁勇要依势抗拒官府不成?”不等郭荣回答,便把手一挥,又大声喝令:“拿下!这院中之物,当是物证,也要一并带走!谁敢阻拦,就是同犯,一并抓捕!”
郭荣见对方是铁了心的要跟自己家为难,也不再敷衍了,哼了一声,不怒反笑,指着齐世宜骂道:“齐世宜,开封府判官是吧?我看你官不大,胆子倒不小!敢来我府中抓人?还要带走这些物料?看来你也是某些污烂人物的一丘之貉!”
齐世宜见郭荣这十五六岁的少年,竟然未被吓住,直接便翻了脸骂他,顿时便有些恼羞成怒,也沉下脸来,喝道:“郭荣!我原以为你是通情知理的,须知便是你父亲见了我也得以礼相见,就你一个荫庇芝麻官,比白身又能强到哪去?竟然敢来骂本官?信不信我连你一块抓了?”
郭荣呵呵冷笑,轻蔑地啐了一声喝道:“呸!官不官的倒也罢了,只是我不信你齐世宜有此能耐!”一指旁边已经停下脚步不走的薛平平道,“明告诉你,这是我亲弟弟郭仪,原是自幼失散,因涉及一项重大隐秘,我父亲奉了钦命差遣走遍天下州县,耗时数年直到几天前才从外面找回来,真正的与钦命有关!齐世宜齐大判,你现在说有人举报我家藏有钦犯,我亲弟弟便是那钦犯,可我敢肯定你不知道其中详情;至于其中详情,我也不知,只听我父亲曾经说过,必须保证我幼弟在府内安全养伤,到时自有皇帝陛下亲自问话,难道你还要插手此事?”说到这里郭荣冷笑一声,逼视着齐世宜鄙夷地说道,“齐大判呀……你再怎么嚣张也不过是个开封府的判官,呵呵……你到底有多大的胆子呀敢来掺和这事?”
齐世宜一听此言,脸色顿时有些苍白,身形不由得往后一缩。他被人巧言说动,不惜担着几分危险,趁郭威不在家中,特意瞅准这空档带着人来暗捅郭威一刀,本想着郭威虽是四品官,可枢密院又在调整,眼看着郭威根本没有升职的迹象,似乎是要失宠,下一步不知要贬到哪里去了,自己的后台是齐王,让他办事的那位地位也要比郭威不知要高出多少倍去,而且许了他许多好处,所以他才慨然吮诺,应承下来跑这一趟;一直到这时候都未见郭威露面,明显是被人绊住无法回府,他可放心行事,可他哪儿知这其中有什么隐情?现在听郭荣说皇帝都要亲自问话,他心里顿时便打起了退堂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