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两个契丹人又相互看了一眼,默默点头,知道郭荣所说和先前在那药铺所遇到的店家所说相同,不觉叹息一声,看来他们想通过正常的贸易手段让他们那里的药材卖到中原来,并不容易啊!那契丹大汉脸上浮现出笑容来,努力让自己显出真诚之意:“这位小哥说的倒也是实情,我们这次在汴梁城里售卖人参,也是想看看我们那里的药材能不能为中原医家所用,若是能用,我们也算是为家乡父老开辟一种财源,能让他们过得好一些。谁知却根本……”说到这里便说不下去了,连连摇头。
郭荣和两个契丹人寒喧着,薛平平倒在心里默默品味着那契丹少年的名字,额琪队菇朵……那少年说出口的时候,颇有些熟极而流之意,让薛平平顿时有一种熟悉的感觉。他在那个时空中,曾经在蒙族所聚居之地驻守数年,也学会了蒙语,至少用蒙语对话不成问题,此时听到他自报名字,与后世的蒙语有些相像,但却无法判定那少年所说的名字是否属蒙语,忽然想到那少年说他那名字是“像花儿一样……”,不觉微微笑了起来,蒙语中琪琪格不就是“花儿”么?或许千年的时空转换,这契丹语可与汉语不一样,汉语有汉字各种典籍以及音韵书籍来规定它的语音,契丹语虽仿汉语汉字做了些规定,但随着契丹的灭亡,也终于消散在历史的时空中;虽然能经过口口相传,传承下一些,可那传承远远比不上其中的变化之大!
听到那拽撒提到想为家乡父老出一份力,薛平平倒不觉得意外,郭荣可是更加惊愕了,稍一思索便明白了这拽撒的心思。毕竟如今契丹与中原晋室算是友邦,便是抢劫那又能抢到多少东西且不说,他们契丹也是出产不少中原所没有的好东西的,良马是限制向中原出口的,除非是契丹皇帝向晋室赠送;但各种毛皮是要比中原汉地所产丰富而且质量更好,也出产一些中原所不产的药材,那更是中原所需,若能用他们契丹的物产,通过贸易交流换回他们所需的中原物产,那当然也是很划算的。
薛平平听到那拽撒说到想通过贸易交换中原所产物资,心里一动,便看向郭荣。郭荣不用他出口,便明白了他的想法,当下便说道:“不知拽撒先生都带来了什么药材,可否让小子一观?我家里也有个药铺,若有可用之物,我可做主收下。至于价钱,咱们商量着来,如何?”
拽撒一听,顿时便有些意动,转眼又看看那少年额琪阿菇朵;那额琪阿菇朵轻轻点头说道:“若是你真的想平等交易,不来欺骗我们,那我们也不会亏待真心相待的朋友!舅舅,不妨让人把咱们带来的药材都拿来给这位……荣大哥看一下!”
拽撒便笑着点点头,站起来走到门口,让随侍去他们住处,将带来的药材统统取来,随后又走回来坐下,和郭荣攀谈起来。拽撒说些契丹一些物产的产地、特点,郭荣说些中原物产、药材以及医家对一些常见病的治疗方法,两人竟然越说越像久别重逢的老朋友似的,越说越热乎了。
薛平平没想到郭荣还有这么一面,竟然能和这契丹鞑子说到一块去。若不是他对郭荣已经比较熟悉了,郭荣先前才进门时看见这两个契丹人时,脸上一刹那间闪现的厌恶之色,他根本就不会注意到,不觉心里好笑。
那契丹少年额琪阿菇朵,这会儿坐在一旁,便百无聊赖起来,低下头轻轻哼着曲调怪异、也不知是哪里的歌谣,似乎颇得其乐。但薛平平越看越有些疑惑,感觉这少年……竟然像是个女扮男装的西贝货,不觉笑了出来。
那额琪阿菇朵一怔,不觉脸蛋儿一红,看着薛平平问道:“你笑什么?”
薛平平忍住笑轻轻说道:“听到你哼的小曲,我也想起一首歌来,想不想听?”见他不以为然,便说道:“这首歌可是你们草原人的心声哦!”
额琪阿菇朵斜着眼睛瞅他一眼,神色更加轻蔑,撇撇小嘴巴道:“就你?你见过我们那里的大草原吗?你不会以为有块平地,上面长些花花草草就是草原了吧?”
薛平平学着他那神色,也撇撇嘴巴道:“我当然见过草原,而且见过草原上的万马奔腾的场面!听着啊!”清清嗓子,便轻轻唱了起来:“洁白的毡房炊烟升起,我出生在牧人家里;辽阔无边的草原,是哺育我成长的摇篮;养育我的这片土地,当我身躯一样爱惜;沐浴我的那江河水,母亲的乳汁一样甘甜。这就是——草原人,热爱——故乡的人。洁白的毡房炊烟升起,我出生在牧人家里;辽阔的草原,是哺育我成长的摇篮;养育我的这片土地,当我身躯一样爱惜;沐浴我的江河水,母亲的乳汁一样甘甜。这就是——草原人,热爱——故乡的人!这就是——草原人,热爱——故乡的人;这就是——草原人,热爱——故乡的人……”
薛平平将千年后那着名歌唱家的名曲《蒙古人》改了几个字,一口气的便给唱了出来。他的唱功虽然达不到腾格尔大神的地步,但当年也是曾在军中拿过名次的;与驻地联欢时,能唱出这么一首神曲,也能引得台下的蒙族观众欢呼喝彩!此时他压着嗓门唱出来,不过一两句便把那额琪阿菇朵给震住了,让他听得目瞪口呆!他一曲还未唱完,那边正和郭荣相谈甚欢的拽撒,也转过头来无缘惊讶、目不转睛的看着薛平平,全神贯注的听他唱完这一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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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平平唱完这支歌,眼眉一挑朝额琪阿菇朵笑道:“怎么样?”
额琪阿菇朵仍然处在震惊之中,目瞪口呆地看着薛平平说不出话来。倒是那拽撒最先回过神来,一拍双手赞道:“这位小哥儿,这支曲子当真是唱出了我们草原人的心声!敢问小哥儿,这歌儿是何人所做?”
薛平平笑道:“创作这首神曲的大神,名叫腾格尔!”见拽撒、额琪阿菇朵都在细细思索,知道他们在想什么,便摆摆手道:“你们不用想了,他是我们那里的,你们是见不到的!”
那拽撒这时方明悟过来,目露疯狂之色,迫切地追问道:“大神?莫非真是神仙?还是我们草原上的神仙?”
薛平平不由得噗嗤笑出声来,心说我说的大神是后世网络上常用的词语,哪是你们所想的天上的神仙,但这话即使说出来,他们也不能理解,便点点头道:“嗯嗯嗯!你猜得很对,就是你们草原上长生天上的大神!”
“长生天?”拽撒不由得更为疑惑,此时长生天的观念还未在北方草原上形成,但苍天之上有神灵是天下所有民族在原始蒙昧时期的共同意识,然后再在进入文明时期再对这些神话进行改造,以期让其更符合本民族的思想意识,契丹人自也不例外。
薛平平见拽撒满面疑惑,也有点吃不准了,莫非他方才所说的“长生天”观念,还未在北方草原中形成?那倒也有可能,或许还得几百年到成吉思汗时期!此时契丹人的文化中或许还根本无此概念,便点点头笑道:“嗯,是我先前所遇到的师长告诉我说,在北方草原上,有一部民众信奉长生天,长生天上的主神就叫腾格里,当然也有别的大神,如腾格尔等等。”
他这话说出来,自自然然,拽撒和额琪阿菇朵当然不疑有它;就连郭荣也以为是薛平平以前的奇遇,并不认为他在胡扯。但一直避在厢房中的李静姝,听到薛平平说到那什么长生天、什么主神、大神之类,不禁又鄙夷地撇起小嘴巴来,在心里默默啐道:“呸!又在骗人!还大神、主神……我看你就是个小骗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