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此,锣鼓、琵琶、笙、箫,水心殿的百姓,琼英殿的帝王将相,彩楼里的歌舞伎女,飞鱼、虎头船上的禁军都停了声,只有南归的雁,江上的鸟,水中的荷,唐湘晚的筝,和他二人起伏的呼吸声。江楚扔掉剑,耸肩一笑,“是个剑胚,教你的,都没忘……”
萧也韫转身向着台缘那台没喝完的仙人酿摇晃而去。他俯身拎住坛口,他右脚踉跄左脚稳身,两脚一别不得已只能转身,这一转身带酒,胳膊直接将坛子甩向空中。坛口向天一吞吐,美酒借作珠玉散,漫似凭帘,迸似松针。
小主,
萧也韫双手忙接住酒坛,松了口气,胳膊搭在栏杆上懒下了身子。江楚走到他身边,也倚在栏杆上。两个人醉意朦胧双眼迷离,被这水上的清风越吹越醉。酣意放荡后,无由的孤寂染上心绪,萧也韫开口淡淡吟道:“马踏晨光微,素衣带清辉。竹松凋白露,叶老西风树。”
他说罢,便拎着手里的坛子又灌了一口酒,看着那琼英殿上一席权贵,嗤然一笑,断断续续道:“长使人间留不得,一江秋水梳白发。待到垂老相逢日,炉红酒沸话当时。”
萧也韫看着酒坛里剩下的半底仙人酿,映着一口天霄与他容颜,得见大雁横过,不留痕迹。他是醉了,可却看自己看得清醒。他突然笑了起来,带着肩膀一下下耸动,拘谨,不羁,恣肆,狂浪,让这一江都是他的朗笑声。
萧也韫:“似是桃李开,天子赐宴台。为君复一曲……”他抬起酒坛,连江楚都以为他要把那最后一滴仙人酿喝下去。可他却展开右臂,猛然扬臂飞泼,“再听…水龙吟——!”
美酒自坛口漱瀑而出,似墨飞扬,铺成帘屏。至末了,屏帘散开,又如箭射入水中,便是山塌海裂坼万钧,玉酿炸破催江崩,翻作云龙覆雨中,层涛压荷惊白日,叠浪托鲤跃碧空。
水龙吟罢,便是醉乡。二人倒头就睡,空留这白壁池万人哑声。他们用缘事而发不顾四声格律的片言碎语,肆意倾诉着百姓的民生疾苦,哀悼着征人的赤胆忠心,讥讽着世人的熙熙攘攘,轻蔑着王侯将相的纸醉金迷。
那一年,萧也韫没有再为自己丢失的状元去做什么,但若你现在问起。或许他们记不住,但一定会有人告诉你,七年前的状元郎,姓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