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在秋霜经过身边时紧紧抓住她的袖子,颤声道,“我…我真苦…”接着便不敢再说了,捧着脸跑开了。
张大力家的捂着勺子大骂道,“小贱人,你死了爹娘啊哭哭啼啼的,呸,不要脸,老娘给你一碗饭吃,养出你这么个白眼儿狼,下三滥的货,烂……”后边的话更是不堪入耳,清如都不知道她哪儿来这么多脏词儿,全往下三路去,还捎带上人家爹娘祖宗十八代。
秋霜有一瞬间要带欣兰走的意思,却又立马压下,这段时间已经够苦了,如果因为旁的事乱了行踪,那不仅是她,连清如等人都捞不着好。
因此怀着深深的愧疚,只能投过去深表同情的眼神,却不能做什么。
清如却想的更深些,欣兰在秋霜这一行人里头,算是最出众的那个,肤白清秀,人也爱收拾,回想起张大力那副仿佛掉进油桶里刚捞出来的色眯眯的样儿,心里有了些猜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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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何况……张大力家的骂的这样难听,难说不是因为张大力做了些什么。
清如这些天一心忙着找证据找出路,倒是忽略了这些女孩儿的境遇,也许欣兰等人接触的和自己不一样也说不定。
那些印度巡警在门口巡查的时候,有些会手脚不干净,偏爱占些便宜。还好清如这次是将自己捯饬的黑黄难看,像根发育不良的烧火棍儿似的,没人打她主意。
可新兰就说不定了,她是新来的,又白嫩,在一众女工中间都很显眼,说不得就……
清如不愿那么去想,可这对一个女孩子来说,也太过羞耻,太过悲哀了。
芦柴棒儿只是看了一眼就清楚了,微不可查地叹了口气,这事儿她已经见多了,只需一眼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可她同情不过来,因她自己也很可怜,更没有自救或救他人的能力。
欣兰到底还是同巧凤她们去上班了,清如看着她红肿的脸就知道她定是被追过去的张大力家的打了。
不能再等下去了,必须将这里的惨状公之于众,才能让纱厂里所有的包身女工脱离苦海。张大力家的挥舞的勺儿再一次被她抛进了锅里,上面带着些可疑的浑浊物。不过没人跟她计较这个,劳作了一天都快饿死了,能给口吃的就不错了。
看得出带工老板在女工们心里积威甚重,她人不在,也没有偷吃的。
张大力家的将勺子在锅里搅了搅就将之给了芦柴棒儿,“给你,分去吧,一天天的,都不够我忙活的,吃吃吃,吃死你们,猪都没你们能吃…”
众人将她的唾骂抛之脑后,现在能先填饱了肚子才是正事儿。
芦柴棒儿接过了那大勺儿,熟练地给女工们分饭,如同张大力家的一样,一半水一半稀粥。
一时间,呼噜吸饭声传遍了西南角儿这儿。
“呵呵,还真是一群猪啊,跟猪刨食儿似的,哈哈…”张大力家的扭着腰走了,笑声传出去老远。
女工们吃了饭胡乱用桶里的水漱了漱口就睡去了,这个时候也没条件洗澡。
清如几人都挤在芦柴棒儿这儿,孙巧儿的尸体已被移到乱葬岗了,这会儿她们仨人挤在一处,就等着子时到了,带上桂英一块儿逃出去。
隆冬时节,天寒地冻的,一个管道内挤着数人,围在一处取暖,白天累得慌,也没有人去闲说天,因此清如几个并不显眼。
管道内的空气并不好闻,可是也没有人去注意这些,几人神情紧张,尤其是秋霜,吸呼急促、身子不由自主地发颤。
清如皱着眉,眼里闪过一丝担忧,“秋霜,你怎么样?还能走吗?”
秋霜道,“能,我一定能。”她木着眼,仿佛在说服自己不害怕一般。芦柴棒儿看了她一眼,又看看清如,颇有些瞧不上秋霜的样子。桂英则是好心地抱着秋霜,给她写安慰和鼓励。
清如知道芦柴棒儿的意思是怕秋霜会拖后腿,可是清如做不出来半路抛下人的举动来,暗地里对芦柴棒儿摇了摇头。
幸亏另外两人都没看见芦柴棒儿的嫌弃,否则清如还要费力解释一番。
掏出怀表对着月光看了一眼,时间已经到了夜里十一点多,众人身体都疲倦了,只有精神依旧紧绷着,瞧着既憔悴又精神奕奕的样子。
清如估摸着众人去到乱葬岗的时间,又问了问几人,“东西都带好了吗?”
她们也没什么行李的,路引等凭证都被带工老板收走了,因此只有几件衣裳还算是“唯一财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