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了,”房礼真转过身来朝向乐易,并做出要拍一拍他肩膀的动作,但动作做到一半才意识到自己的两只手臂都已经没了,她收了回去,脸上露出一点羞涩的笑意。
乐易也看出来了,他的心顿时像被人狠狠地拉扯了一下,嘴唇颤抖着问道:“你去了那边……会好起来吗?”
“对吗?”
她展颜一笑,露出浅浅的梨涡:“也许吧。我的感觉告诉我,去了那里后,事情确实会变得更好。”
这个回答并不能让乐易难过的心稍微缓解一些。
“对了,我走之后,”房礼真突然想到了什么,出言提醒道:“你最好不要从那些大烟柱离开……那些离开的人,是回到你的世界了,对吗?”
乐易有些惊讶,下意识地点头道:“对。”
“那就是了。我建议你不要通过那些烟柱,你要回去的话,把那块阴差牌捏碎就行了。那块牌你还带着吧?”
“在的。”他摸了摸裤兜,那块骨牌特殊的质感传到指尖,如果离开阴司就没用了,毁掉也就没什么可惜的。
这块牌还是房礼真丢给他的。
现在两人离别在即,她又特意提醒他把唯一的相逢过的证明给毁掉,让他本就有些难受的心又多出了一些破碎感。
“乐易,”这是房礼真第一次叫他的名字,“我真的走了。”
她转过身去,踏上了桥面,背对着他们。
“走之前,再给我念些好听的句子吧,就像你在天上时念的那些……”
乐易先是一怔,眼睛瞬间湿了,他想了想,清了清嗓子,迎着越来越大的河面上吹来的风,念了出来:
“一别都门三改火,天涯踏尽红尘。”
“依然一笑作春温。”
“无波真古井,有节是秋筠。”
“惆怅孤帆连夜发,送行淡月微云。”
“尊前不用翠眉颦。”
“人生如逆旅,我亦是行人。”
当他把东坡的这首送别词念完,房礼真已经走到了大桥的中央,她的身影也开始恍惚、模糊起来,终至再也看不见。
像一片树叶,一个孤独的旅人,寂静地,温和地走入了这个良夜。
“去了那边,你会好起来的,对吗?”
乐易热泪长流。
他的心中涌出了两种强烈又相互冲突的预感:
自己这辈子,再也不会见到她了。
不是今天,不是明天,也许是在遥远的将来,还会与她重逢,但不会在这个混沌的世界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