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撂下笔,瘫软在卧榻里。冬风凛冽,寒气透过屋棚,将只着破衣烂衫的顾平侵得打颤。棉服就在手边,但他懒得去披;皮肉的痛楚可以舒缓他内心的郁结。
“所以……为什么走到现在这一步……那个人这样对我,我竟然……”
他自嘲一番,欣赏着碎布上凌乱的字迹。端详许久,似乎不太满意。于是拾起那湿冷的笔杆,又添两句——
“似彼天无璨,似彼地见昏。若得趋丹陛,不负圣天恩!”
书写罢,顾平自觉浑身无力,迷迷糊糊睡去。梦中亦不安宁,人言、幻影,无法捕捉又无法消逝;可怖的东西在他周围若隐若现,让他好似行走在阴阳两界之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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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哥哥?氐土哥哥?”
南宫奚回到帐中,看见衣衫不整缩成一团的顾平,心疼不已。走近来才发现他嘴角挂着墨痕,桌案上放了一块污迹斑驳的破布。
“嗯?几更了?”顾平惊醒,仿佛已在梦中浑浑噩噩地经历了几十年。
“不到三更……”南宫奚把锦服递给顾平,转头盯着那首诗,默念起来。“芸兰仙阙草,帝王育天琛。金盆铺玉土,落红难归根。似彼天无璨,似彼地见昏。若得趋丹陛,不负圣天恩……”最后一句尽是反词,看得南宫奚瞪大眼睛,吓出一身冷汗。“哥!你怎么敢写这种东西?”他拾起这块布三两下扯碎,赶紧丢进炭盆烧毁。
顾平淡漠地看着南宫奚的动作,一声不吭。
南宫奚眼见碎布烧干净,过来把住顾平的双肩,低声道:“你不能因为失去了她,就想着犯上啊……”
“失去了?你的意思是……我已经失去她了?”顾平脸上写着失意。
“呃……不,不不……你别误会……”南宫奚把双手缩回来,下意识侧过身,使左肩距离顾平稍远。
“怎么样,你的回答,让她满意了么?”顾平站起来,穿好锦服。
“她……”南宫奚眼神躲闪,不知如何开口。
见南宫奚支支吾吾,顾平闭眼长叹。“我明白了……你回去吧。”
南宫奚犹豫着退到营帐门口,忽地驻足回首。“哥……我作为一个旁观者,看得比你清楚。我实在不忍心……”
顾平蓦然睁眼,三两步闪到南宫奚面前,揪着他的领口把他拽回帐内。“给我小点声!”
南宫奚挣开,压低声音继续道:“你明明知道她想要的是什么,你这么作贱自己,真的不值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