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他们如此不足为惧,直接歼灭不就一了百了了?更不应该乞和!”
“因为外患从来不是单独存在的,它永远与内忧并行。一个强国土崩瓦解,往往从内部开始。”
“内忧?我不明白。”
“说句大不敬的话,先皇禁蜜丸之举实在太操之过急,十分不妥。留下的后患无穷,其弊远远大于利。先皇在位十一年,总共罢免了二百六十七位三品以上官员,并将其中半数问斩;最夸张的一位南扬巡抚,早上走马上任,晚上就被当街问斩。那时候当官的提心吊胆,民众足不出户,生怕受到蜜丸牵连。”
“我知道有一段时间先皇在整顿吏治……但是有这么严重?”
“岂止是严重。二百六十七位,这是什么概念?现今当朝三品以上官员只有一百零九位,先皇这是把满朝官吏翻洗了两番有余啊……如此不稳定的朝纲,人人自危;蜜丸确实被禁了,上明的财力却跟着一蹶不振。各地方税收寥寥,难以为继,只得向朝廷请求拨款。朝廷还要挤出军饷支援西北,捉襟见肘啊。俗语道,苍蝇不抱无缝蛋,就是因为上明内部出了问题,才让西蛮有机可乘。”
“所以……问题出在禁蜜丸上?”
“禁蜜丸的目的没错,错的是方法。先皇担心如果不速战速决,将会禁不彻底、反复无常,以后再禁就难了。没想到蜜丸这个病灶就长在上明的心口,硬生生地拔掉,注定会血如泉涌,代价惨痛。我接手的上明,如一个病入膏肓之人。哪怕西蛮只有万人,也对付不起了。如果强行与西蛮交战,势必会激起民变。一旦民众揭竿而起,嗯……”崇明帝摇摇头,“当年西境一役,我勉强为你调配粮草,本想着如此境况,你知难而退也就罢了;没想到真觉一战成名,立下赫赫战功。早知你能赢,我也就不会与西蛮谈判了。”
“最后谈判了什么结果?”
“除了给他们黄金白银,就是割地。北部大漠荒凉贫瘠,就算给了他们,他们也不会来守。那块地现在被额部占领,以后我迟早要把它夺回来!”
“唉……”邠王陷入了沉思。“那现在的上明,该怎么救治呢……”
“财力是第一位。休整多年,如今的上明兵精粮足;但说攘外安内,还有所欠缺。我们要富庶,就必须打开国门,开启贸易通路。提到这一点,我对你可是有所求啊。”
“何所求?”
“先皇为了禁蜜丸,与西南三国交恶,我们已多年不曾往来。如今毗八国见上明日益强大,似有悔意,主动提出以和亲来换取两国通商。”崇明帝盯着邠王的表情,不再说话。
“和亲……”邠王耳边嗡鸣,思绪凌乱。自己刚丧妻女,突然被要求和亲,这是他无论如何也不愿接受的事。
“朕已经想好了。邠王妃和王女于来京途中落难是朕的过错,朕已吩咐宗人府将王妃遗体带回贝都,葬于皇后陵,陪伴先皇太后。而王女,封为云方公主;并在贝都建公主墓,设衣冠冢。朕会时时派人祭扫,你就不必再惦记了,安心和亲吧。”
“皇上……”邠王明白,崇明帝用了“朕”这个自称,说明他这番话是圣旨,是毋庸置疑的。“臣弟……臣弟谢主隆恩……”
“你要理解朕。朕无论做什么决定,都是为了上明啊。”崇明帝把内侍叫进来,替他拂身更衣。“你回来以后还没有拜见先皇太后吧?五日后是黄道吉日,朕叫宗人府安排了皇后陵的祭扫,你刚好去祭奠一下她老人家。将近二十年没见,她一定想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