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风徐徐。
按照道理来说,这应该是一个让人感觉舒适的季节,既没有冬日的严寒,也没有梅雨的烦闷,甚至还远远不到夏日的酷热,应该是一个充满希望的时光,但是就是在这样的一个时间点上,却发生了一些让人不愉快的事情。
在太兴三年的阳春三月之中,谁也没有想到,就王粲这样的一个不算是多大的人物,却搅动得整个的河洛之间风云变幻。
这一场变动,说是危及了整个大汉的根基,或许有些夸张,但是也确实在一些方面上体现出了整个大汉根源上的问题,导致了一系列令人或是扼腕,或是悲伤,或是怆然的反应,也常常成为后来人去研究的地方。
如果当初……
站在后来者的高度,以一个旁观者的角度,自然可以冷静且不带任何主观情绪的进行分析和判断,但是在当时所有人都是当事人的情况下,想要做到冷静的宛如机械,清醒得仿佛圣者,又谈何容易?
当斐潜接到了从函谷关传来的紧急军情之后,不由得也是愕然半晌,不知道应该做出什么评语来。
当初派遣王粲至许县,多少有些应付之意。毕竟当时青龙寺大论,如果让王粲这个还算是有些名头的家伙,在长安四处乱搅合,很容易就将原本设立的命题方向拉扯到保皇命题当中去,使得原本计划会被严重影响,所以斐潜就干脆直接将王粲送到许县去,原以为是四两拨千斤之举,却没有想到这个『四两』真的变成了『千斤』……
『士元,公达,汝观仲宣之策,有几分可行?』斐潜将太史慈上报的军情,转给了庞统、荀攸。
庞统看了看,皱着眉头,沉吟不语。
荀攸在许县也算是待了一段相当长的时间,现在却在长安见到了这样的一封军情,一时之间也有些恍惚,然后很快恢复了正常,细细看了,又琢磨了半天,忍不住摇了摇头说道:『王仲宣……过于用险矣……』
『主公……』荀攸拿了几个桌案之上的小物件,一边摆放着用来示意,一边说道,『此乃许县……于城东北十五里,有屯田大营,兵三千,平日以军屯之,若有变,须臾可至许县,所领之人乃姓严名匡,乃颍川人士……另有阳城驻军,直属夏侯将军统领,五千余,虽多为步卒,然亦有马军,约五百……此外,许县城中,领典农中郎将统辖郡兵者,姓任名峻,其妻乃曹司空从妹也……』
一长串说下来,荀攸最后说道:『以王仲宣所谋,需调引许县人马于城南,又需陛下离宫且将离城之时,骤然发难,搅乱城中,夺西门而出,一路不得停歇,又需避过雒阳、阳城二处军马收罗……这,这……哎……』
简单来说,就像手上都是二五八,然后对面已经立金听牌等自摸了,不仅自己要连吃带碰顺便开个杠,而且还不能让对面有机会摸任何一张牌……
这难度系数,至少算是5.0吧?
许县那些家伙被王粲忽悠蒙蔽,斐潜不觉得有什么奇怪,多半是王粲表示这一次行动会有斐潜来兜底,会有大量兵马配合,只需要刘协这个大头挤出了栅栏,那就一切都奥利给,剩下的路途之上的问题都不用考虑了……
对于许县的这些人来说,王粲肯定不敢交代实话的,因为一说实话就肯定没有人敢冒这么大的风险了。问题是,既然如此,王粲又为何要采用这么冒险的策略?
庞统沉着黑包子脸,忽然出口骂道:『王氏竖子,居心叵测!若依某之见,其救天子乃为表,实乃欲引吾等与曹司空相争也!』
庞统愤愤的说道:『天子于许,定无实权,曹司空独揽朝纲,久而久之,天下自然只知曹氏,不知皇胄……若王仲宣此策可成,必然动荡,纵然不可成,亦可令天下知之,陛下欲逃!为何欲逃?!必曹氏之责也!』
『吾等亦不得不救!若不行之,天下亦有非议丛生,名望有损!可若是出兵……』庞统拍着桌案,『王仲宣以一己之欲,只顾自身清名,罔顾百姓安宁,欲挑起关豫相斗,以千万血肉重铸皇室之重!此人胆大妄为,死不足惜!』
荀攸楞了片刻,叹息道:『如此,王仲宣……恐是已存死志了……』
庞统张了张口,最后也摇了摇头。
斐潜听了庞统和荀攸的分析,才算是比较彻底的看清楚了整个事件的轮廓,细细想来,不由得也有些头皮发麻。
这个天下,果真是不能小看任何人……
说起来或许也有斐潜自己的一部分原因,王粲并不是一个蠢货,所以斐潜对待迎天子这一件事情的暧昧态度,王粲必然也是心知肚明,所以在这样的条件之下,王粲被迫行险,做出了一个将所有人都装进去的局!
首先便是高调入许,搞得许县上上下下都以为王粲代表的是骠骑将军,然后又大肆捧着骠骑,宣扬骠骑忠义等等,除了竖立起王粲他自己是骠骑将军斐潜的代言人的招牌之外,也让许县之中的人员感觉到了骠骑将军的强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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