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集 沧浪之君

秦始皇一声令下,众官及宫人齐称领命,无不凛遵。

卢生以连篇鬼话骗过秦始皇,乃得脱身,但早已吓出一身冷汗。恐其早晚醒悟,必寻自己罪过,便急至东海之滨,来寻黄石公,讨问脱身之计。

镜头闪回,叙说黄石公来历。

黄石公乃是赵国曲阳人,姓魏名辙。儿时便被父母弃于黄山,被鬼谷子云游时看见,就带回云梦山鬼谷之中,养大之后又收为徒弟。

此事除尉缭子及王敖老祖之外,世间并无第三个人知道。

魏辙学成道术下山,便到咸阳,与范睢一起,成为秦始皇父亲庄襄王驾前重臣。

庄襄王死后,太子嬴政即位,范睢被蔡泽劝走,吕不韦拜相,执掌秦国军政大权。魏辙知道列国大战将发,不可避免,便即挂冠归隐,策马离开朝廷。

秦始皇听说魏辙出走,恐天下人议论己无容人之量,于是就带亲信,驱车出都往追。追至骊山脚下,终于赶上,于是千方百计挽留。

魏辙去意已决,便使一个诈死之术,乃是骊山门不传之秘,当夜暴死于驿站之所。

秦始皇见其果然已死,这才罢休,怏怏而回。

魏辙知道秦始皇已去,便即复活,夜奔邳州,隐居于其城西北黄山北麓,黄华洞中。因世人皆不知其真实姓名,就称其为黄石公。

黄石公重回出生之地,于此着书立说,写成《太公兵法》、《黄石公略》及《雕刻天书》。

经逾二十年寒暑之后,这一日三册天书终于写好,就此罢笔,仰天长笑。

便在此时,卢生来至洞外,正好听到黄石公笑声,其响入云,宿鸟纷飞。

卢生喜而问道:仙师遇何喜事,如此开怀畅笑?

黄石公振衣而起,迎出洞府,笑眯眯地说道:你休问我,还是我来问你。闻你等皆在咸阳宫中,今不侍候秦帝,骗其钱财,来我这里则甚?

卢生脸上一红,勉强陪笑:老仙翁休得取笑。正因骗不下去了,要讨教个脱身之计,这才不远数千里之遥,前来拜问。

黄石公延其入府,出言点拨:依贫道看来,你这一帮人中,唯有我师兄尉缭子弟子徐福,最为聪明。骗得几十船财物,又护其数千齐国宗室子弟,远赴海外为王,另开一片天地乾坤,岂不快哉!你等十余年间皆在秦王身侧,岂不闻伴君如伴虎?依我之见,你不如休回咸阳,只将片简入都,密令你那些道友,便以出海寻药为名,去寻我师侄徐福罢。

卢生闻言,顿开茅塞。便又问道:仙师可知,我那徐师兄今在何处?

黄石公:也就是你来。若是换个别人,我绝不以实言相告。

卢生:若蒙仙师指点,感激不尽。

黄石公:去此正东,出海三千余里,有筑紫岛。岛上有山,名曰不二山,又称蓬莱,或曰富士山。徐福便在山下立国,名曰扶桑之国,自为国王,实为海外天子也。

卢生问得明白,不由大喜,再拜称谢。

由是果依黄石公所言,给秦始皇上一道奏疏,讥讽其寻道访仙,妄求长生之事;又附写一通信函,转托驿者传送咸阳,转寄修道诸友。

此后卢生便住在黄花洞中,一边向黄石公讨教道术,一边等候诸友到来。

半年之后,韩终、侯公、石生等一众术士,果携秦始皇平日所赐重金而至,寻到黄山黄花洞中,来见卢生。说以秦始皇再次受骗上当之事,无不大笑。

卢生见诸友皆至,一个不少,便即告别黄石公,向东来至海滨,雇佣大批工匠,造船一艘,旬月造成。见其船不惧风浪,行驶如意,便择风和日丽之春,扬帆出海,前往扶桑。

秦始皇被骗十余年之久,至此人财两空。

韩终等人离开咸阳之后,驿馆吏役将卢生所上奏疏呈递进宫。秦始皇览其表曰:

前承陛下垂询,徐福先生因何去而不归者。臣今日辞帝远行,便可答复陛下。我等所言长生之事,确实非虚,自古有之,然非陛下所能修成者。世人若欲长生,需远离尘嚣,遁迹物外,非是丹药所能达到也。陛下胸怀江山,每欲驱役黎民,己心不净,何以修行?人自身本有长生草,种于心田。则田园荒芜,何以种得长生?海外三仙山蓬莱、方丈、瀛洲者,不过是人身三大丹田。不向内寻,外求何用?谨以此复,勿以为念。

始皇帝览罢,怒不可遏,急遣铁骑四处追寻卢生等人,早已踪影不见。嬴政由是对求长生之事幻想破灭,便息其念,转而欲用儒家及法家两派卿士,专心治国。

三十四年,秦始皇于咸阳宫大宴君臣,令众卿献言建策,畅所欲言,共论国事。

仆射周青臣面谀天子,颂辞如***捧皇帝功德巍巍,上古诸帝,皆不及陛下威德。

博士淳于越奏道:臣闻殷周之王千余岁,封子弟功臣,自为辅枝。今陛下拥有海内,而子弟为匹夫,卒有田常、六卿之臣,并无辅拂。若朝廷一旦有事,则郡县不能养兵,何以相救哉?事不师古而能长久者,未所闻也。周青臣又进谀辞,以重陛下之过,非忠臣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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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始皇听后,不动声色:众卿,可就此讨论淳于越之奏。

丞相李斯:三代之政,何可法也?公等儒生,不师今而学古,道古以害今,如不禁止,则君主势降乎上,党与成乎下,四海统一之局必遭破坏。为别黑白而定一尊,树立君王绝对权威,我有三策,若陛下纳而行之,必可致六合混一,天下太平。

秦始皇:今日论政,各言其是,又何间焉?贤卿请道其详。

李斯:其一,除《秦纪》、医药、卜筮、农家经典、诸子及历史古籍,一律交缴官府销毁;其二,凡论《诗》、《书》者死,以古非今者灭族,官吏见知不举者,与其同罪;其三,凡愿习法令者,以吏为师。若得如此,则非但海晏河平,且万民一心,共乐秦政也。

此言一出,众儒皆怒,纷纷裸袖奋臂而起,议论汹汹。秦始皇却闻而大喜,止住众生议论,立即批准李斯建议。宴会散后次日,就下诏命,令全国各地收书焚书。

一声令下,不到三十日内,六国原存文献及百家之书,就都付之一炬,化为灰烬。举国之书所留下来者,除医、卜、农、史之外,只有咸阳皇家图书馆内一套藏书。

始皇焚书,历代文士言之切齿。隋臣牛弘曾撰“华夏文明五厄”,说中国图书之毁,首为始皇焚书,次为赤眉入关,三是董卓焚洛,四是五胡乱华,五是周师入郢。

焚书次年,方士、儒生及六国遗士开始诽谤秦始皇,说其天性刚戾自用,专任狱吏,事无大小均自决断,贪于权势。又提起徐福、卢生之事,说天子愚不可及,上此恶当。

秦始皇被人揭短,盛怒不止,便对丞相李斯道:彼卢生等人,吾尊赐甚厚,今诽谤我,以重吾不德也。诸生在咸阳者,或为妖言以乱黔首者,卿必使人究问。

李斯:此等方士诸生,留而无用于国,何不擒而诛之?

秦始皇:便依卿奏。但须止于倡言为乱者,休要滥杀无辜。

李斯应诺,领命而出,便使御史案问诸生方士,鼓励相互首告检举,以为立功赎罪。诸生恐惧,因此传相告引,乃得其所谓乱言犯禁者四百六十余人,报于天子。

皇帝朱笔亲批,皆命诛于咸阳。并以其尸在城门外筑为京观,以儆效尤。

此即所谓“阬儒”事件,非是后世所云“坑儒”。

焚书阬儒之后,始皇帝怒气不自,又下挟书令:诏命凡藏有儒家经典者,一律治罪。

画外音:只因徐福、卢生、淳于越及儒生议政等连环事件,又加上法家掌门李斯煽风点火,故此引发焚书阬儒,并彻底罢黜儒家学说。因此终其秦朝一代,世间再无传授学习儒家经典者。西汉初年,汉高祖刘邦很不重视儒学,便是缘出于此。至汉惠帝时,废除挟书令;到文帝时期,老儒依靠记忆口头传经,弟子录之,乃谓《今文经》,其释文谓之《传》。文帝始置经学博士,由今文经学家充任,以备顾问。武帝时又置五经博士,亦由今文经学家充任,在太学教授弟子。因今文经来自老儒记忆,解说有异,于是出现一经数解情况。

事件悬疑:秦在焚书之时,有人将儒家经典及其他古书埋藏起来。西汉前期拆除老房,古书相继出土。武帝下令献书,至成帝时设官专门负责收集古书,并着手进行整理。西汉末年,名儒刘歆发现古文经典与今文经互异,出于对于古文经极为赞赏,建议在太学设立学官教授士子,遭到今文经学博士激烈反对。古文经虽不得立学官,但在民间却广为流传。

事件延续:古文经学家按古字形、音、义解经,极力恢复本义,不作任意发挥,于是形成训诂学派。古文经学家贾逵、马融、郑玄兼通今文经,郑玄且破除各家传统,广采众说,遍注群经,得到今、古文两派赞许,号称“郑学”。至此,基本结束经今、古文斗争。贾逵弟子许慎为反对今文经学派穿凿附会,曲解经文,乃用二十二年时间,写成《说文解字》,全书分为五百四十部,解说十三万三千多字,收小篆九千三百五十三个,古文、籀文一千一百六十三个为重文。每字标明字形,注出音读,推究字义,乃是中国最早字典。

事件评论:焚书坑儒事件,其实是统一思想举动,秦始皇实不为过。当秦始皇统一六国之后,废除分封,施行郡县;统一文字,货币,度量衡。但百家仍在争鸣,思想极度混乱。当时儒墨道三家并称显学,儒家专求参政治世,墨家务农尚侠,道家研究身心讲求无为。更有名家务虚,只注重形而上学思考,与世无益。秦始皇因择荀子“礼法并重、刑德并举”观点,并以其徒弟李斯为相,采取法家治国之策,轻礼重刑,与先秦儒家对立。儒家尊古,而秦始皇统一中国偏是创新事务,故此尊法罢儒,势所必然。

历史真相:焚书事件,实因方士徐福、侯生、卢生等人,采取欺骗手段,替始皇帝寻求长生不老药,然而一直没有寻到,却又拿着秦始皇所给赏赐,纷纷叛逃。焚书事发之后次年,方士与儒生又公开批评秦始皇执政措施,甚至为人品德,秦始皇得知大怒,这才下令让御史大夫查办。反而是这些方士及儒生没有骨气,急于认供攀扯,才有“坑杀术士”扩大化之举。秦始皇未杀抗颜相争之淳于越,而术士欺骗国家财产,是为欺君大罪,杀之何碍?其实焚书与坑儒本是两回事,前后不连,背景各异,性质有别,混为一谈不当。

小主,

镜头转换,按下焚书坑儒,复说始皇东巡。

始皇二十九年,秦始皇再次东巡,离开咸阳,出离关中。

此事却为一个青年得知,便密谋策划,将于半路上袭击刺杀,以报仇复国。

此人非别,正是韩国贵族后裔张良。

张良字子房,颍川城父人,出身于韩国贵族世家。祖父张开地,连任韩国三朝宰相;父亲张平,亦继任韩国二朝宰相。韩国终为秦国所灭,使张良失去继承祖业机会,丧失显赫荣耀地位,故心存国仇家恨,立志反秦。

为此张良云游天下,遍寻奇人异士于市井之中,深山之内,立志学会传说中飞剑之术,以便刺杀秦王。

因闻渤海之地多有神仙之属,便多年来流连山东海滨,一面留意探察始皇行踪,一面遍访仙人。又闻商朝灭亡之时,有商汤后裔箕子携其列祖灵位渡海东逃,在朝鲜半岛立国,又有韩国后裔多往投奔避难,皆对秦朝怀有深恨,便以为可作自己臂助。

于是张良渡海东去,前往朝鲜半岛,寻访反秦复国同道。

这一日,张良来至琅琊郡黄县境内,徜徉市井,走得口中饥渴,便走进一家茶肆,在坊间廊上坐定,唤茶来吃。

忽见在天井之中,靠近自己间壁,有一桌上坐有三五个老者,自在吃茶说话。

一个花白胡须老者说道:那人一统六国,包有宇内,自然不是凡人!

另一个银白胡须老者问道:其只是吕氏私生之子而已,商贾之后,何谓不是凡人?

花白胡须:我说你这老兄,平生便爱抬杠。所谓耳听是虚,眼见为实。那人是吕氏私生之子,是你亲眼看见,还是道听途说?

银白胡须:道听途说,便又怎地?你又有何证据,说他不是凡人?

花白胡须:只一件事情,便可证明。且不论其即位之后,只用十年时间,便即一统六合,包揽天下九州,绝非凡人所能为者,便有其后一事,说将出来,你便无言可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