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徒府后花园中,轻风浮云,皎月美人。
王允见貂蝉一袭单衣,惊艳不可方物,以杖击地道:谁想汉室天下却在我儿手中!快随我到画阁中来。
貂蝉已知其意,便跟王允来到画阁之中。
王允回身关上阁门,即纳貂蝉于坐,叩头便拜。
貂蝉大惊失色,拜伏于地:大人何故如此?没得折杀了女儿。
王允:为父拜的不是你,拜的是汉室天下。我儿可怜汉天下生灵!
貂蝉:儿即奉师命,又蒙义父养育教导之恩,但有使令,万死不辞。义父快快起来,女儿不敢承受。
王允:如今汉室倾颓,百姓有倒悬之危,君臣有累卵之急,非我儿不能挽救。贼臣董卓将欲篡位,其征已显;朝中文武虽众,因手无兵权,无计可施。董卓有义子吕布,字奉先,并州五原人氏,骁勇异常,万人莫敌。听我儿所述,此人正是你未婚夫君,应无疑惑。我有一计,可令你夫妻最终相聚。只是苦了我儿,父心不忍——此计不行也罢。
貂蝉:我曾向师父立誓,为救汉室除灭国贼,虽万死不辞。义父有计若用着女儿,但讲无妨,莫不成是将女儿做成肉羹,送与那董卓吃了?
王允:岂至于此。也罢,既然我儿有赴难之志,为父只好抛却羞耻之心,行此下策。我观董卓乃好色之徒,今欲用连环计,先请吕布进府令你夫妻相见,你与他相认并以师门信物示之。然后我却将你献与董卓,你却于中取便,谍间他父子反目,令吕布杀了董卓,以绝大恶。如此重扶社稷,再立江山之功,皆赖我儿之力。只是苦了我儿,父心不忍。
貂蝉:此计大妙,定能杀那老贼。只是为何说苦了女儿?
王允:我儿若到相府,焉能保得清白之身?是以说是苦了我儿。
貂蝉:义父尽管放心,我有师门道法,自能对付老贼,不让他污了身子。望义父速行其计,以安汉室江山社稷,休得迟滞。
王允大喜,再三叮嘱:我儿若是此时后悔,尽管说明,为父另寻他法谋之。一旦允诺,即无退身之步了。此事极密,倘若泄漏,我灭门矣。
貂蝉再拜:义父不必忧虑。儿若事泄,连累义父全家,死于万刃之下,为师门不容!
父女商议已罢,当夜各自回房安歇。次日一早,王允便向貂蝉讨了夜明珠,请来京中良匠,嵌造金冠一顶,使人密送到吕布府中。
吕布见那金冠精致昂贵,心中大喜,又见冠上所嵌夜明珠酷似师门之物,不由疑惑。遂于当日下朝之后,亲到王允宅致谢。
王允预备嘉肴美馔,迎候吕布进至内堂,殷勤敬酒,口称董太师并吕布之德不绝。
吕布大笑畅饮,致谢王允赠冠美意,并问冠上明珠来历。
王允:此是小女貂蝉珍藏之物,是她亲手镶嵌于金冠之上,送与将军。
于是叱退左右,令貂蝉艳妆而出,与吕布把盏。吕布惊为天人,却难息心中疑惑。
王允见状,乘机说道:本当陪将军尽欢,奈有公事未了,明日上朝需准备奏议。且让我孩儿央及将军痛饮几杯,老夫告便,片刻即回。
吕布一双眼睛只在貂蝉身上,随口答道:都是同殿称臣,并无外人,司徒自便无妨。
王允告罪去了,只留二人在室。
吕布见房中再无他人,登时大胆起来,借着三分酒醉,直对着貂蝉目不转睛。
貂蝉亦以秋波送情,口中笑问:将军不吃酒,只管对着奴相看,却是什么缘故?
吕布:今日得见小姐芳容,不必吃酒,我已醉了。不知小姐青春几何,许了人家未有?
说着就去拉貂蝉小手,要将她扯入怀中。貂蝉忽然生嗔:大胆吕布,你道我是何人?竟敢公然调戏师妹,你不怕我告诉左慈师伯,问你个色诱同门之罪?
吕布吃了一吓,跳起身来:什么师妹?是了,鬼谷门史师伯未闻收有女徒,我师父闻说也只收了个弟子,名叫赵云,并无他徒。难道你是骊山老母弟子?
貂蝉转嗔为喜,轻推吕布入座:没想到师兄天下无敌,却生就这么小胆。可真像人家说的,虽有贼心,没有贼胆。小妹送你金冠上的夜明珠,本是你师父左慈仙长之物,后来赠给我师父,命我做订婚信物。你难道竟不识得?
吕布喃喃道:果然是我师父之物。如此说来,二位恩师是许我师兄妹为婚么?
貂蝉脸色登时红了,将身伏在吕布肩上,只笑不答。
这时忽听咳嗽一声,王允迈步入内,口中说道:将军说的正是。有二位恩师作伐,又有老夫作主,愿将小女许配将军,不知将军还肯纳否?
吕布闻言喜不自胜,倒地便拜,口称岳父。貂蝉急忙站起,飞红着脸跑向内堂去了。
王允重新安席,殷勤相劝,吕布酒到杯干,魂飞魄散,一颗心尽在貂蝉身上。
少顷席散,王允道:待我备下嫁妆,禀报太师,选择吉日,为你二人完婚便了。本欲留将军止宿,诚恐太师见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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吕布再三拜谢,半醉半醒,便如驾云一般,回府而去。
过了数日,董卓自郿坞回到洛阳,进宫上朝。王允趁吕布不在,将董卓殷勤相请至家,大摆盛宴相待。酒至半酣,复令貂蝉于席前隔帘献舞。
貂蝉舞罢,董卓疑为天人,命其近前。
貂蝉奉命转入帘内,来至座前深深再拜,向丞相贺寿。王允令貂蝉把盏,貂蝉应命起身抬头,直惊得董卓魂飞天外,顿时神不守舍。又命唱曲,则宛如天籁,不似人间之声。
董卓身子酥了半边,向王允笑道:不想王司徒府中竟有如此尤物。真神仙中人也!
王允拜倒:即是太师错爱,王允欲将此女献上,未审肯容纳否?
董卓狂喜,客气几句,匆忙罢宴,即将貂蝉车载入府,相携相偎,欲待共赴巫山。
貂蝉乃是道家弟子,有法术在身,岂肯让董卓得手?刚刚进入内室,便即运用媚术将董桌迷住,掉换身侧一个侍女上床,自己则躲出室外,任董卓胡为。
来日凌晨,貂蝉将那侍女搬出,送回她自己房中。侍女中了迷魂之术,这一夜之事只以为是在梦中,明知是被丞相宠幸,却不明就里底细。正是仙家妙术,凡人不得而解。
董卓中了媚术,当夜喜做新郎,姿意而为,却不知新娘却暗中换了他人。次晨醒来,在床上坐起,扭头看时,只见貂蝉已坐在妆台前梳洗打扮,一似含雪梅花,带露海棠。
当下心中喜不自胜,感念司徒王允割爱让美。却哪里知道,中了貂蝉掉包之计?
正在此时,忽听得门外脚步声响,一人轻声问侍者:义父尚未起乎?
却是吕布知道董卓进京,遂一早进到府中问安。径入堂中,不见董卓,故有此问。
恰巧所问侍妾平素就不本分,早对吕布有心,遂轻声笑答:太师夜来得了一个美人,狂荡了半夜,正与新人共寝,至今未起。你这当儿子的,可是赶着来讨喜钱?
吕布不理那侍妾,直接潜入董卓卧房后门窥探。
貂蝉正在窗下梳头,忽见窗外照进一个人影,极其长大魁梧,头戴束发金冠。那金冠本是自己所赠,焉能不知此是吕布到来?遂立做忧愁不乐之态,复以香罗频拭眼泪。
吕布在窗外窥视良久,认出是貂蝉,心如油烹,出而复入数次,失魂落魄。
董卓此时己坐于中堂,见吕布在窗外直晃,唤进堂中问道:奉先来了。外面可有甚事?
吕布随口应道:无事。
双眼却只顾盯着绣帘内的貂蝉,神魂飘荡。
董卓见吕布如此光景,心中疑忌,遂喝斥道:奉先既然无事,且先退下。
吕布应诺,恨恨出来,乘马直至王允府宅,一头撞进内院。
王允听得脚步声响,又闻家仆乱嚷,心中诧异,刚要出厅看时,早见吕布奔至。
吕布一把揪住王允衣襟,厉声问道:司徒既以貂蝉许我,今又送与太师,何相戏太甚?
王允拉开吕布双手,请入后堂,说道:将军休得错怪老夫。昨日太师上朝,老夫向其论及婚嫁之礼,太师大喜,便要过府相看儿媳。老夫岂敢不从?于是置酒相待。太师见了小女,说今日即是良辰,要取我儿过府配与将军。太师亲临,老夫焉敢推阻?只得让太师将小女带去,可惜未曾备得妆奁,容当后补。将军又何必发怒?
吕布呆了半晌,恨道:是我错怪了岳父大人,休怪。但令女何曾许配吕布?已为老贼自己宠幸,昨夜便同居一室,成其美事矣!
王允佯作大惊,半晌不语。遂命家仆置酒款待,询问详情。
吕布将清早之事细述一遍,怒气冲天道:誓当杀此老贼,以雪吾耻!奈是父子之情,恐惹后人议论。
王允冷笑道:将军自姓吕,太师姓董,有何父子之情?况霸占儿媳,岂是父尊所为?
吕布大悟道:若非司徒之言,布几自误!如何除灭老贼,还请大人教我。
王允见其意已决,遂吩咐如此如此,不可有误。吕布折箭为誓,奉命告辞而去。
吕布去后,王允又将所谋之事细想一遍,直到无有失漏之处,这才密密着手准备。
来日上朝,王允因见董卓不在,遂趁机上奏,向献帝极力荐举羌校尉杨瓒为左将军,执金吾士孙瑞任南阳太守。欲以此培植自己势力,只为图谋董卓。
献帝:司徒所荐之人,必称其职。然太师董卓不欲他人掌兵,卿不知乎?
王允:既是如此,可请擢升士孙瑞为仆射,杨瓒为尚书,不掌军职便了。
献帝:准卿所奏。但尚须报知太师,休使其生疑。
王允应诺,谢恩已毕,辞帝出朝,回到家中。因命收拾貂蝉妆奁,装满三辆大车,亲自送往太师府中,称曰添妆贺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