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集 燕赵交兵

河套之地,大漠苍苍。

拓跋纥那复占朔方之地,再称代王。

前凉建兴二十三年,十二月。

前凉主张骏发兵伐龟兹、鄯善,西域诸国皆降,于是分置沙、河两州。遂乘前赵兵败,复称晋朝大将军、凉州牧,在其地置高昌郡。后又收复河南之地,置武街、石门、候和、漒川、甘松五屯护军,向东直与后赵接壤,版图大展。

此后仍然称臣于晋,以仇池为通道,每岁与建康通使不绝。

前凉由是尽有陇西之地,士马强盛,焉耆、于阗等西域诸城邦竞派使者贡物结好。凉州自张轨以来军无宁岁,此时境内渐安,刑清国富。

张骏遂有兼并秦、雍二州之志,于是遣使持表,上疏晋成帝:今石勒、李雄相继而死,石虎、李期继之为逆,境内先老消落,后生不识故国;四海对晋室慕恋之心,亦日远日忘矣。愿乞王师泛舟江沔,首尾齐举,臣应王师于河西,则大业获以大兴,望陛下照准施行!

奏表至于建康,成帝与群臣议论,良久未果。

江南世族安于江南烟雨,岂知塞外黄沙?乃皆不欲北征,齐道不可。

王导等江北侨族亦安于江南歌舞升平,丧其复国之志,于是终侵其事,并无下文。

二月,成帝立杜预孙女杜氏为皇后,临轩遣使,备六礼迎之。群臣毕贺,成帝大宴文武,并敕天下。

廷尉孔坦赴宴归府不久,患疾病笃。庾冰前往探视,坐于榻前流涕。

孔坦扶病而起,慨然说道:大丈夫将终,不问以济国安民之术,乃为儿女相哭,何耶!

庾冰:因见使君病重,故未敢轻触国事。但问使君百年之后,中原可得恢复否?朝中诸臣之中谁可为将?

孔坦:石勒、李雄虽死,余党更为豪强,东西二京急未可得。莫若劝陛下爱民养兵,分屯险要,屯田讲武。待十年之后,则可议北伐。

庾冰再拜谢道:承公金石之论,某当铭刻肺腹。

于是辞去。当夜,孔坦长叹数声而卒。

咸康三年五月,晋成帝以王导升任太傅,都督中外诸军事,郗鉴为太尉,庾亮为司空。六月更任王导为丞相,罢司徒之职。

王导所委任诸将赵胤、贾宁等人多不奉公守法,王导不问,朝中大臣皆以其为患。

庾亮时镇武昌,闻知此事,欲引兵入朝,逼迫成帝罢黜王导,先使人寄书于郗鉴。

其书略云:当今主上自幼冲以至成人,入则在宫人之手,出则唯武官、小人为控,读书无从得受章句,顾问未尝得遇君子。秦政欲愚其黔首,天下犹知其不可,况王导今欲愚其主哉!今天子春秋既盛,王导不稽首归政于主,甫居师傅之尊,多养无益之士,不亦惑乎!公与下官并荷先帝托负之重,大奸不扫,则何以见先帝于地下耶!

郗鉴得书,便知庾亮有起兵废除王导之意,急使人遗书劝止道:公欲率众废黜王导,某以为切切不可。何也?昔王敦入讨刘隗,天下皆以其为谋反;苏峻亦乃嫉以公事,却终落反叛之名,身死名裂。此二人下场乃公亲见,并非古之远闻。王导老朽,行将不久于人世,公且罢之,则天下之幸,朝廷之幸,亦明公个人之幸也!

庾亮虽得其书,犹有不肯干休之意,于是不作回复。

郗鉴见庚亮不回复己书,知其未肯罢休,遂急至丞相府中来见王导,劝其早为之备。

王导说道:某与元规休戚与共,悠悠之谈,宜绝于智者之口。果如公言,某便角巾还第可也,又何必防备!

郗鉴赞叹而归,于是将王导不防之意复又告知庾亮。

庾亮犹豫不决,心腹部将孙盛劝道:主公常有世外胸襟,今岂肯为凡人之事,而耿耿于怀耶!公欲除王导,而丞相明知其事却不为防备之举,此必有奸佞之徒欲图离间,为王公识破耳。公若必要起兵,则中离间者之计矣。

庾亮闻言大悟,于是乃止。

咸康五年秋,不出郗鉴预料,丞相王导病薨,诏谥始兴文献公。

王导掌政之东晋时期,门第风气极盛。国子祭酒袁环、太常冯怀上疏,以为江左寝安日久,请兴办学校,令士家子弟入学。

成帝从之,于是立太学于建康、会稽等地,征集生徒。

当时朝中有三品官家祝氏,为巩固家族地位,攀附权贵,便将独生爱女祝英台许配马氏太守。因担心女儿嫁于豪门后失礼于人,遂令其女扮男装,到书院进补学问。

因书院中皆为男子,祝氏夫人拜托院长夫人,请对爱女特别关照。

其后祝英台女扮男妆之事传出,朝野引为笑谈。其后以至于民间引为奇事,遂有乡野文人因其事而大加改篡,便成《梁山伯与祝英台》戏文,传之后世而为不朽之文。

镜头转换,按下江南,复说辽东。

晋咸康三年,慕容鲜卑国主慕容皝因弟慕容仁称辽东公,于是自称燕王,以龙城为国都,招徕中原地区汉族流民,组织屯田垦荒。

渐因国力强盛,遂欲征伐叛弟慕容仁,便聚群臣商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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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马高翔奏道:慕容仁叛弃君亲,民神共怒。我辽东之海,自古以来未尝结冻,但自慕容仁背叛以来,冰冻者再三。此乃上天示警于我,宜乘冰冻速趋袭之,大王讨之可也。

慕容皝闻言大喜:卿言正合孤意。

于是亲自将兵五万,从昌黎之东践冰而进,凡三百余里。前至历林口,于是舍弃辎重,轻兵直趋平郭,离城七里屯下营寨。

平郭骑候巡哨,陡见大兵犹如天降,不由大惊,急驰入平阳城,报与辽东公。

慕容仁闻报,急忙整军出击,被慕容皝派大将高翔伏兵于路,以诈败诱军之计围之。

慕容仁三战三挫,不能突围,最终力尽被擒。

慕容皝驱兵入城,先收慕容仁一众党羽,皆命斩首;又赐毒药,命慕容仁自裁。

慕容仁怒而且悔,抑药而死。慕容皝遂留兵驻守,自引军还国。

其后不久,晋成帝咸康四年,前燕同鲜卑段部、宇文部交战,破灭段部。其后复又吞并宇文部,控制西拉木伦河及老哈河流域,并设昌黎郡。此乃后话,于此表过。

建武三年,后赵王石虎欲称皇帝。因穿戴衮冕揽镜自照,居然只见己身,不见其首。

石虎恐慌异常,于是不敢称帝。

左校令成公段曾制作庭燎盘进献,便似商纣王时之炮烙,可用以活炙生人。石虎试而大悦,以为极品。

因群臣前后五百余人奏请赵王宜上尊号,石虎都令以庭燎油灌下盘,致死于盘上者二十余人。石虎其后却又恶之,于是腰斩献盘者成公段。

是年正月,石虎在太保夔安等文武五百余人拥赞下,依殷、周之制,自称大赵天王,致祭于邺城南郊,宣布即大赵天王位。

于是下诏,册立郑氏为天王后,太子石邃为天王太子。其余诸子为王者均降为郡公,宗室为王者降为县侯,文武百官,各有封署。

石虎既为天王,遂大兴土木,作太武殿于襄国,又作东、西二宫于邺城。皆砌以文石,以漆灌瓦,金铛银楹,珠帘玉壁,穷极伎巧。

宫内选士民之女充之,服珠玉被绮罗者至万余人。教宫人占星云气、弓马步射。又命以女骑千人为卤薄,皆着紫纶巾,蜀锦裤,执羽仪,鸣鼓吹打,游宴自随。

时遇境内大旱,粟米二斗值金一斤,百姓骚然。

石虎不惜民力,用兵不息,百役俱兴。又徙洛阳钟鼎、九龙、翁仲、铜驼、飞廉,至于邺城。又于邺南投石于河,以作飞桥,工费数千万亿,竟不能成。

时有白虹出自太社凤阳门,石虎大惊,以为天示儆戒,乃下令百官上疏言事切谏。

虽有诏命,但满朝无人敢上奏疏,因惧天王一言不合,便将自己做成烤肉吃下肚去。

太子石邃乳名阿铁,素来骁勇善战。石虎深宠爱之,常谓群臣:只因司马氏父子兄弟自相残灭,故使孤得有今日。倘是如朕,焉有杀阿铁之理哉?

群臣每闻,皆默然无语,未知如何奏对。

石邃恃宠而骄,总领百官之后,愈加酒色过度,骄纵无道,荒淫残忍胜过其父。最好妆饰美女之后斩其首级,冼净血迹置于盘上,与宾客传观;又烹美女之肉,强令宾客共食。

有时去田猎游乐,鼓乐齐鸣返宫;有时夜至宫臣家中,奸淫其家妻妾。

宫内有姿色尼姑,石邃与其交欢淫乱后杀之,与牛羊肉混而煮之,赏赐左右共食,欲使其知人肉滋味。

太子同胞兄弟河间公石宣、乐安公石韬,皆受父亲石虎宠爱,石邃则恨如仇敌。

石虎沉溺于酒色及宫内游逸,刑法失其常度,且喜怒无常。

石邃有事禀于其父,石虎怒道:此等小事,何值禀报!

有时如果不报,石虎又怒道:似此等要事,因何不报!

虽对石邃宠爱有加,但亦谴责斥骂、鞭打杖击,一月之中发生多次。

石邃忿恨不已,私对中庶子李颜等人说道:我欲为匈奴冒顿之事,卿等肯从我否?

李颜等人伏地叩头,不敢回答。

建武三年七月,炎炎酷夏。

石邃称病,不理政事,秘带宫内大臣、文武官员五百多人,骑马到李颜别宅饮酒。席间趁着酒意,对众人说道:我欲杀死河间公石宣,有胆敢不从者,立即斩首!

众人闻此,只得唯唯。

石邃引酒大醉,离席而起,引众直趋冀州。出行数里,就马背上扭头往后看时,却见从者了了,众人早已四下逃散。

李颜跪地叩头,极力谏止:殿下非要去杀河间公,则无疑是自投罗网也。

石邃见无人响应随从,这才听从劝谏,昏昏然返回。石邃母郑樱桃闻说此事,私遣左右责问儿子,石邃非但不认,反而怒杀母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