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呵呵,”朱祁镇冷笑一声,暗道就知道你们不信,既然你们觉得不可思议,那就拿出实际数字让你们彻底信服。
于是,在众人怀疑的目光中,朱祁镇又拿出一本奏疏,交给了王佐,王佐打开一看,上面密密麻麻的写满了那批粮食从苏州起运到通州大仓各项具体花费,包括拉纤、搬运、守闸,还有沿途各种管理和护漕户的费用。
上面明明白白写明了每一项的开支,如:这一百万石粮食,其中要光给押运丁的俸银就要47万两白银以及41万石粮食(折合白银94万两),一共135万两白银。在运丁之外,地方上也要“配套”相关费用,包括沿途各种人员的花费,大约为朝廷给运丁开支的两倍左右。因此,运送100万石粮食,要花费200万两白银左右。小计起来,运送一石粮食,需要1.5石左右的粮食作为成本。
以上的数字这还是在理想状态下的花费,俗话说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有江湖的地方就有利益纠葛,总得来说就是两个字:腐败。
漕运的腐败几乎尾大不掉,除了必要的开销之外,各种寻租、吃拿卡要、舞弊等行为犹如过江之卿。
各种以漕粮的名义产生的苛捐杂税比比皆是。清朝《户部漕运全书》记载:“漕粮杂费之苦,较正项而倍甚。开仓有派,修仓有派,余米有派,耗米有派。每年征米,或委员佐,或差本官,仆役经承俱有常例,名曰漕费。”
什么意思呢,意思就是老子从江南运一石(两百斤粮食)到京城,除了正常的人吃马嚼外,大头都孝敬了各路牛鬼蛇神了,本来从南直隶收一石粮食也就一两银子的成本,可运到了京城,要增加三四两银子的额外花销,粮食的价格自然要上涨,百姓们也就吃不起粮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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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且这种苛捐杂税,沿途的运丁只能默默承受,因为如果不贿赂沿途的各路人员,甚至还有性命之忧。比如在洪水季节通过运河的船闸, 稍不留神就会船毁人亡,而船上人员的安危,则完全寄托在闸夫身上,“稍不遂意,绞关左右,绳缆松紧,闸棍略显神通,磕撞立时粉碎”。明末万历年间曾经有大臣给万历上书提议终止漕运的文章中写道:“非四十金不能运米一石入京仓”。现代思想家冯桂芬曾经也估算,明末尤其是崇祯年间从江南向北京潜运一石米,约耗费银二十一两。
除此之外,还需要考虑的成本是造船、修船、开河、清淤、修坝……等等水工通运环节的基础设施建设,我们就不细算了。这笔钱也不是笔小数目。
总之,如此一对比,漕运的成本和牛拉车之间似乎也没什么区别了。
“陛下,臣有愧!”王佐汗颜的站起身,对着皇帝躬身一行礼,他现在才明白皇帝为什么再说教化时让他既要开源又要节流了,朝廷白白花了那么多钱,却养肥了运河上的诸多蛀虫。
“这不能怪你,一条大运河,百万漕工衣食所系。”说着,朱祁镇语气变得凛冽起来,“一句话,腐败不除,国家不兴。尔等居庙堂之高,只知尔俸尔禄,却不知你们每月的俸禄背后,朝廷要花费数倍银钱为你们买单,其实朕也不是刻薄之人,朕也想着你们的日子过的清苦,想给你们提高薪俸,可你们的薪俸提高一倍,朝廷就要花费三倍的银钱,到最后你们高兴了,下面那些蛀虫高兴了,朝廷却成了冤大头,你们都是聪明人,这个账你们算算是不是朕说的这个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