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要有一个挑战者出现,那么辽国为了使其他属国不敢有怨言,必全力镇压。一旦镇压不下,则其他各国亦会跟着反叛。”
“而辽国周边诸国之中,唯独本朝兵马最强。辽国之上策便是不与大宋为敌,一旦为敌不能胜,则其他部族便压不住了。”
这就和清末的道理一样,朝廷权威维护不住了,东南互保的局面就出现了。
官家听章越之言,神色再安,从一旁红泥火炉上里取了茶汤呷了一口。
“卿的意思,朕明白了,辽国不会对我大宋大举用兵。”
章越道:“陛下错了,辽国会用兵的,一旦他觉得本朝真有反复之意,便会联合党项来攻。切不可寄托于辽国不会对本国用兵之上。”
辽国这一套逻辑的核心就是忠诚度测试,这个是不变的。所以当年富弼增岁币二十万是正确,否则辽国就打过来了。正是收了钱,辽国之后才放心大胆地对党项用兵。
对辽国而言,国与国之间唯一区别就是,谈判空间不同。辽国对周围头号强国宋朝一般是先狮子大开口,基本不还价,甚至还给你一种占便宜的感觉。
其次是高丽,党项,也是有商有量的。只要你服我下面可以慢慢商量。不服我就打到你服。
对于女真,阻卜,五国部那等就是往梁山上去逼,服我就要给我跪着,敢不服我就干死你。天祚帝在头鱼宴上最后没有杀不肯跳舞的完颜阿骨打时,就知道辽国已是外强中干了。
官家忍不住将到要唇边的茶汤放下言道:“如此不是一般吗?”
章越道:“陛下,这不一般,辽宋之争,不可以看作两国之博弈。辽主不愿与大宋翻脸,而是介入党项,就是将两国博弈,变成三方博弈。这是辽主英明远断的地方。”
“三方博弈之中,哪一方为仲裁者,就可以拉拢一派打一派。如今本朝与党项之争,辽国便要为仲裁者。但我们也要打破思维,不捆在党项辽国与宋之间,譬如大宋高丽和辽,或大宋女真和辽何尝又不是一个三国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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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使两方博弈变为三方四方博弈,甚至多方博弈,如此可转嫁和分摊风险,也可将水搅浑!”
官家听章越之言暗暗有等过瘾之感,好似高手下棋,你下一步妙棋,我亦还之一招妙棋般。既是辽与党项达成了盟约,如此大宋便在三方博弈中处于下风,那我们不能顶着硬来,咱们开辟新的战场。总之不能让你辽国集中全力来对付我,我要分散你的精力。
官家问道:“卿是劝朕与高丽联盟?”
章越正色道:“陛下,其实联合高丽以制辽,并非臣的主张。”
“早在仁宗时富弼提出河北十二策之中,就主张重新恢复与高丽关系以遏制辽国。”
“到了熙宁元年,商人黄慎秘奉陛下之意渡海拜见了高丽国主,转达了与高丽修好之意。”
“当时高丽回复是在奉辽国为正朔,并继续对辽称臣纳贡下与宋交往,陛下圣明,当时同意了此议,所以本朝也不赐予高丽国主封号。可是高丽给宋朝的国书中也善意地隐去辽国的年号。”
“到了熙宁九年,因辽国大军压境商谈划境之事,官家派安焘和陈睦出海使高丽,以为迂回之意。”
官家听了心底隐隐高兴,没错,这正是朕本来的国策。
“但是安焘告诉朕高丽毕竟疏远本朝已久,而且国君上下也很谨慎,事大而为,恐怕不肯与辽翻脸。”
章越道:“陛下,天下事就是远香近臭的。据臣所知高丽虽事辽国恭敬,四时朝贡问候不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