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了?”母亲李氏不是傻的,更何况面对的还是自己心爱的女儿,就算花颜不说,她也是能够看出不对的。
眼瞧着花颜欲言又止地停顿了片刻,随即对着她摇了摇头,说没事。
许是母亲一早就看出了她的不对劲,看着她那欲言又止的模样只是叹了口气,笑得温柔:“丞相大人没事,李太医和周郎中每隔一个时辰便会去给丞相大人把脉。”
瞧着母亲笑得这样温柔,眸中没有半分惊讶,就好像从一开始就知道了什么。
花颜有些迟钝又惊讶地抬头看向母亲:“母亲怎么知道……”怎么知道她想要问公子的情况。
说着,又觉得此事实在不好开口说,自觉有些惭愧地低下了头,却又忍不住问:“母亲…母亲是什么时候……”
“什么时候知道的?”李氏并不惊讶,反而还能清楚地才道花颜想要说的话,她只是轻拍了拍花颜的手背,笑着道:
“你娘亲我从前怎么也是一府主母,若是这点事儿看不出来,怕是也太傻了些。从你那一天,拿着二十两银子回家,又给我和容儿带了好多吃食,甚至还答应容儿每日都会吃上芙蓉糕,我便心中奇怪,不说是这满京城的大户人家,没有哪一家能够大方到一挥手便是二十两银子的。就算是皇宫之中,也恐怕难有如此奖赏。那时候我心中便有了猜想,后来容儿再发病,那济善堂的郎中甚至都不用我去请,自己便一个个接着上门,我便猜到了对方身份并不简单,怕是这京城之中非富即贵的人家。直到后来,有一名自称行之的年轻人将我和容儿接到了济善堂,我留了个心眼问了济善堂的郎中,才知道那位行之小哥乃是当今丞相大人身边的人。后来经过打听,才知道原来你同丞相府两位公子都有牵扯。”
“母亲……”花颜一时红了眼眶,没有想到母亲竟然从一开始就知道,她喉头梗塞,嘴唇一抿再抿,“母亲可怪颜儿?可怨恨颜儿?怨恨颜儿丢了骨气,也没了体面廉耻。毕竟……这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好事儿。”
“傻孩子!你这说的是什么傻话?”李氏一听难得皱了眉,她一向脾气软和温柔,花颜的性子多半也是随了她。
此时的神色却是罕见地严肃下来,看着她一本正经道:“不许这么说自己!”
说完又像是怕吓着了花颜,叹了口气柔声宽慰:“颜儿,你是个好孩子。你从小就喜欢看书,不管是什么书都是有涉猎的,更是你爹爹和各位老师心中的好学生。你自己最是知道是非曲直,黑白道理的。娘知道你懂事,也知道你向来不想让娘和容儿担心,所以选择报喜不报忧,但也不许将什么过错都强按在自己的身上。暂且不说这事本就怪不到你的身上,从你爹爹出事,府中衰败,再到我们娘仨难以为生,这其中没有哪一件事是因为你而发生的。
再说后来,那样困难的情况,甚至我们娘仨连口热粥热饭都吃不上,只能龟缩在茅草屋之中艰难度日。那样的情况,难道娘还要去要求你一定要找一个体面的活计?你如此委曲求全,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难,暂且不说被丞相府两位公子纠缠是什么天大的难事,就只说丞相大人,难道又是什么很好伺候的主儿?你做这一些还不是为了我和容儿吗?我又怎么会怪你?甚至觉得此事不体面,所以怨恨于你呢?况且你的性子,娘最是清楚的,表面上最是温柔软和不过,但实际上最是有骨气的,是有一股傲气的。若不是把你逼到了绝境,要不是有娘和容儿两个人拖着你,你就算是去人家府里洗衣服当烧火丫头,也决计是不可能出卖容色换银两。
从一开始知道的时候,我便只觉得自责不甘,若是娘多些本事,若是娘能够绣的快一点,赚的银两多一点,又怎么会让你一个十八岁的小姑娘为我分担?后来得知那人竟然是当今丞相,便只觉得担心。那样的贵人,那样的高门大户,岂会是好相与的?你一个小姑娘,若是在里面出什么好歹,怕是我无颜去见你爹爹的。”
说着,李氏是越说越心疼,越说眼眶越红,忙伸手将花颜抱进了怀里,轻拍着她的背:“颜儿,是娘没本事,让你受苦了,若是娘能照顾好你和容儿,也不会让你吃这么多苦。”
李氏连声安慰着花颜,许是母亲的怀抱太过温暖,又许是她真的独自坚持了太久,花颜埋头进母亲怀抱的那一刻,眼泪夺眶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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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在她埋着首,母亲应当是不晓得的。
母女俩难得有这样安宁相处的时光,自然是要说些体己话,要将平日里不能说明白的话都要说出来。
待两人情绪都平静了些,花颜才从母亲的怀中退出来,一把擦干净脸上的泪水,笑着道:“花颜不委屈,只要母亲和容儿安好就好。”
“好孩子,怎么会不委屈呢?”李氏看着花颜这样懂事的模样,心底越是难受,捧着她清瘦的脸庞柔声道:
“你明明叫朱颜啊……”
母亲只是轻飘飘一句话,就当真是如同一道惊雷从花颜的头顶径直劈到了脚底。
她第一次认识到言语的强大之处。
那句就好像一个钩子,将她那些全被潜藏在心底,甚至她自己都下意识埋藏掩盖起来,刻意忽视的情绪尽数勾了出来,将她的整颗心撑得酸涩发胀,一时之间连话都说不出来。
对……对啊……
她明明叫朱颜啊!是从什么时候,连她自己都分不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