继而讶异,在他的印象中,大师兄端方有容,沉稳自持,从不会如此张惶凌乱。
墨怀樽喉间干涩发紧,“人,都在么?”
小弟子一愣,双眼发酸说:“在,她们在修缮藏经阁和剑冢……”
墨怀樽重获新生般松了口气,“那就好。”
又僵住脸感到绝望,为何一切不是一场梦?
小弟子忽然眨了下眼,盯着墨怀樽手指。
墨怀樽下意识摩挲了下,熟悉又陌生的触感,他猛地低头,看见一枚玄黑色的典雅储物戒静静环在他手上。
二十年前,他送给烛九的本命储物戒。
灵识畅通无阻地进去,灵石、灵器不减反增,灵药灵草少了一小部分,但又有很多新的。
增加的东西很多,墨怀樽估量这大概是那个灭门大宗门的地库内容。
烛九来过。
墨怀樽木然地想,表情像卡顿的木偶。
她为什么这么做,为什么灭了全宗门独独放过他,为什么还要帮他重建。
为什么要在他完全怨恨她时,忽然怜惜他。
她在玩什么把戏。
痛苦和复杂的情感冲击着他。
墨怀樽以为自己很冷静,直到在小弟子的瞳孔中看见自己泪如雨下的脸。
墨怀樽不想脆弱地流泪。
但止不住。
唯一能做的就是回到屋内,倚着墙壁滑落在冰冷的地面。
他好崩溃。
他好累。
他好痛。
……
相比起绝崖最终守住宗门“遗产”,占星圣地理应更惨烈些,他们没有守住圣地的实力,在烛九还在地下时,圣地就应当被瓜分劫掠一空。
占星圣地不强,但极富有。
这些人也确实去搜刮了,啥也没搜到,不可思议地转了无数圈都没找到,最后惋惜地得出结论,定然是被烛九洗劫了。
其实没有,是百合洗劫了。
烛九当时去占星圣地处理后事的时候,出于某种想法,把昏迷的百合提了过去。
百合醒来一见圣地惨状,只有自己一个活人,吓得要死,经过片刻思考后,手忙脚乱洗劫圣地之后就跑了。
她在外躲了很久,看后面有无数人趁火打劫又败兴而归,这么大笔遗产财富,她这种人自然要贪墨的,直到闻人瑟绝出现。
他好像又失忆了,什么都不记得,只是有人告诉他,他家在这,被灭了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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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就赶回来了。
那些来来去去的人肆意践踏占星圣地的尸体,还有些人把主意打在闻人瑟绝身上。
闻人瑟绝心口莫名愤怒痛楚。
他将这些人全杀了。
血腥震慑,再加上一堆人把圣地宝库翻遍了也没找到一个子,最后唾骂着离去。
闻人瑟绝一个人默默归集处理尸体,晚上坐在望不尽的无字墓碑前,他头脑一片空白地呆愣着,像个空洞的傀儡娃娃。
一坐就是好几天。
百合摇头叹息,试探性走出来。
“喂,你就这么坐着?”
闻人瑟绝眼珠微动,昏暗的视线凝定在百合身上,声音喑哑,“你是谁?”
百合语塞。
纵目一望,千里孤坟,无处话凄凉。
而幸存者却连每座坟下埋的是谁都不知。
百合被苦到了。
她沉默片刻,道:“我可以告诉你,你是谁。”
百合用浅浅的声音讲述闻人瑟绝的前半生,他还指出余西山的坟是哪座。
闻人瑟绝仿佛在听一个陌生人的故事。
为了防止闻人瑟绝怀疑自己,百合还特意说明了生死一线天是绝崖顶尖咒术,绝不外传,她这种在外流浪的散修不可能会。
并且还很全面地证实自己不是烛九假扮的。
百合讲到最后,咬着牙心里滴血把好几斤储物戒拿出来。
“烛九不知为何把我丢在宗门外,我是第一个发现异状的,幸亏我机灵,第一反应就是宗门宝库,喏,都在这了,我是看你可怜才还给你的。”
当然,她贪墨了一斤。
小问题,就当是闻人瑟绝的感谢费。
闻人瑟绝低眸看了眼,摇了下头,绮艳的眼眸只有颓靡和漠然。
他站起身,坐到余西山坟前,伸出手一笔一划在碑上写:占星圣地末代宗主,余西山之墓。
百合愣住,“你不准备重建宗门?”
继而倏然住口。
也是,占星圣地所有东西都被毁了,根基都没了,相当于占星一道直接断代。
闻人瑟绝又失忆,凭他这样怎么号召散落在九幽界的占星师?
就算召集回来,没有了绝崖,他们手无缚鸡之力守得住这些储物戒?
大势力嫌弃现在的圣地没有传承和未来,不会买账,其余势力只会吃干抹净。
啥都没,重建不了一点。
百合设身处地这么一想,顿感绝望。
闻人瑟绝端详着墓碑上的字迹,幽声道:“拿去吧,这是她给你的。”
百合:“?”
她茅塞顿开,难怪烛九不带闻人瑟绝,却把她拎过来,因为知道她会搜刮干净。
闻人瑟绝面无表情,语气有些嘲弄:“若到了我手里,说不定会立刻出现杀了我呢。”
“不可能!”百合想也不想就反驳。
“她哪舍得杀你。”她偷偷觑了觑闻人瑟绝的脸,那么憔悴悲怆还这么美,甚至美出新特色。
烛九姐或许不是好人,但一定好色。
“她肯定是猜到你在这里的第一件事是收尸,不会管宗门宝库,所以想通过我交给你。”
百合的思维九转十八弯。
闻人瑟绝看着她不说话。
空气沉静片刻。
百合:“……”
哦,也是,站在失忆的闻人瑟绝角度是很离谱,宗门都给灭了,她能这么好心?
“你跟她很熟。”闻人瑟绝幽寂的眼睛容扩着她的身影,深不见底。
百合心头一悸,她面不改色淡定解释:“不是我熟,是历史依据,你们这些师兄弟都被荼毒了一遍,但人始终好好的,她根本不可能杀你们。”
闻人瑟绝不置可否。
这跟杀了有什么区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