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木披带挂彩,纷扰似喧嚣人世。
他与我携手共走,走得极慢,衣袂翩然交织,他的紫,我的红,若一曲靡靡殇歌,乱人心魂。
厅堂在前,天赐停住了脚步,侧过身来细细看我,迷离眼神,渐渐成痴。我略微提声唤他。恍如梦醒,清明了双眼,他笑说:“看你这一身凤冠霞披,焰焰莲裙,让我想起前不久,才将你送进常昊王府的情景,那时竟傻得说要带你走,谁都不嫁。”
我怅然失神,不过数月光景,怎成这般岁月,再回首,故人已逝,容颜不再,何处可看桃花依旧?
不忍再眷恋过去重重,子都在天之灵哪堪如此凭吊?小声说了句:“就让往事随风。”唯独天赐听得,佯装轻松笑起,却不知眉宇间满是负担。这孩子现在还太小,还不懂得完美地收整面容上的喜怒。我抬手抚平他眉宇间的忧愁,复又起了步伐。
步入厅堂,松了天赐的手,屈膝伏在楚幕北和诸位夫人之前,戴上离愁的面具,几声话别。
楚幕北今日容光焕发,本是下堂糟糠之女,复而嫁得权贵至极之人,身为父亲,焉能不喜?嘱咐道:“再为人妇,须要谨守礼节,莫失我楚家门楣。”萧夫人掩帕低泣,依依不舍几句别语:“日后想娘亲了,便回来看看吧。”我悉数点头应是。再与诸位夫人兄弟姐妹们辞行,唯有三娘缺席,想是身份尴尬,也好避开这无奈。
楚幕北道:“时辰到了,快些去吧,别耽误了吉时。”我点点头,复而几句吉祥珍重的话,两位喜娘各自拉着喜帕一角,那明艳的红铺天盖地而来,罩在凤冠上,笼住视野。
本是由大哥背我出府,伏在那厚实的背上,才发觉是天赐。微微弓着身子,将我一步步背向花轿,他小声地说,天涯海角也愿为你背去,直到交到一个真心爱你的男人手中。没有缘由地落泪了,红盖头之下的愁容,是我真正的脸,滚烫的泪落进他的脖子,他顿了顿身形,拖在我腿上的双臂不由拢得更紧。
门外一袭红龙浩荡地迎亲长队,十六人抬的大轿,轿身红幔翠盖,上插龙凤呈祥,四角坠朱红丝穗,轿顶一颗婴孩拳头大红珊瑚珠,通体圆润,映日生辉。
司空长卿骋马在前,一匹六尺高黑骏马,通体无一丝杂色,黝黑骏亮,扬蹄欲飞,再观其身,蟒袍玉带,面染红光,正是春风得意时。
天赐将我背出楚府,司空长卿早已下马,从天赐手中将我接过,送入花轿。
临上轿前,细风吹起我的盖头,在那瞬间匆匆一瞥,只见天赐茫茫然站在一排嫣红门楣中央,似老僧入定,不知今夕何夕。
爆竹声响,乾坤一震。礼官喊:“起轿——”礼炮齐鸣,锣鼓唢呐,震天地响。旗锣伞扇,红衣招福,遮天蔽日。吹起将军令,敲起得胜鼓。冲天的锣鼓,奏响大得胜,忽高忽低、忽断忽续、跌宕生姿,卷着漫漫人潮,汹涌向前,磅礴无阻,浩浩荡荡出了皇都,往金陵一路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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