淮河水波光粼粼,在阳光下泛着金色的光晕。陆子沿着新筑的河堤缓缓而行,目光仔细地扫视着每一处细节,堤坝的夯实程度,水闸的运作情况,甚至连河边新栽的柳树的生长状况,他都不放过。治水工程已近尾声,但他的心却并未完全放下,反而像一块沉甸甸的石头,悬在半空。
他反复推演着各种可能出现的状况:暴雨倾盆,河水暴涨,堤坝能否承受?水闸能否及时开启?会不会有哪一处细节被他忽略,最终导致功亏一篑?“真的……万无一失了吗……”他再次低声自语,语气中带着一丝难以察觉的焦虑。
一阵微风拂过,带来淡淡的泥土气息,也带来了远方家乡的味道。陆子不由自主地想起了杜氏,那个温婉贤淑,知书达理的女子。治水数月,他们聚少离多,只能通过书信传递彼此的思念。信笺上的字迹,一笔一划都饱含着深情,却无法替代真实的拥抱和耳鬓厮磨。
他仿佛看到杜氏在灯下为他缝制衣衫的场景,她纤细的手指灵巧地穿梭于针线之间,眉眼间带着温柔的笑意。他也想起他们月下漫步,谈诗论画,畅谈理想的夜晚,那时的他们,是如此的幸福和快乐。如今,他却只能独自一人,在这千里之外的淮河边,忍受着相思的煎熬。
想到这里,陆子的心中涌起一股难以名状的苦涩。他从怀中掏出一封信,那是杜氏前几日寄来的,信中诉说着对他的思念,也表达了对治水工程的关心和担忧。陆子一遍又一遍地读着信上的字句,仿佛这样就能感受到杜氏的存在,就能缓解心中的思念之情。
夕阳西下,天边燃烧着一片火红的晚霞,将淮河映照得格外美丽。陆子收起信,转身准备返回营地。就在这时,他听到不远处传来一阵嘈杂的争吵声。他循声望去,只见几个负责物资清算的小吏正围在一起,争得面红耳赤。
“这批石料的数目不对!”一个身材瘦削的小吏指着账本,大声说道。
“怎么不对?我明明记得清清楚楚……”另一个小吏涨红了脸,反驳道。
陆子眉头微皱,心中升起一丝不好的预感。他快步走上前,沉声问道:“怎么回事?”瘦削的小吏一见陆子到来,像是找到了主心骨,连忙上前一步,将手中的账册递了过去:“陆大人,您看,这批石料的入库数量和实际使用的数量对不上,少了三百二十块!库房的记录员却一口咬定没错,我们……”
另一个小吏涨红了脸,急切地辩解道:“陆大人,小的真的没有记错!每一块石料入库,小的都亲自验收过,绝不可能出错!”他指着账册上的朱批,额头渗出细密的汗珠,“您看,这都是有记录的!”
其余几个小吏也纷纷开口,有的支持瘦削小吏的说法,有的则站在记录员一边,一时间,争吵声更大了,像一锅沸腾的开水,咕噜咕噜地冒着泡。
陆子抬手示意众人安静,接过账册仔细翻阅起来。他一页页地查看,目光锐利,不放过任何一个细节。夕阳的余晖洒在他的身上,为他镀上了一层金色的光辉,更增添了几分威严。
周围的小吏们都屏住了呼吸,紧张地注视着陆子,仿佛他们的命运都系在这本账册上。空气中弥漫着紧张的气氛,连河边的虫鸣声都似乎消失了。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陆子终于翻完了最后一页。他合上账册,眉头紧锁,沉吟片刻,缓缓开口:“账册上的记录确实没有问题。”
记录员闻言,长舒了一口气,脸上露出了一丝得意的笑容。而瘦削的小吏则一脸的疑惑和不解,他张了张嘴,想要说些什么,却又不知从何说起。
“但是,”陆子突然转过身,目光如炬地盯着记录员,“你确定每一块石料都运到了工地?”
记录员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眼神闪烁,支支吾吾地答道:“这…这个…小的…小的……”
陆子没有再追问,而是转身吩咐身边的侍从:“去,把负责运输石料的船夫叫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