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流言蜚语

冯道是独自一人走过来的,并没有带随从,见郭威直到自己走到近前了才上前施礼,心里有些鄙夷,便随手还了一礼,上下打量一下郭威:“文仲,我可不是什么巡视。只是听到了一些传言,特意过来问你几句话的。”

郭威恭恭敬敬地问道:“还请相公明示。”

冯道转身打量着枢密院,过了一会儿方才慢条斯理地说道:“我听说你……将枢密院中制作灯彩的物料,全部拉回自己家中,意图取之谋利?”

郭威心里本来已经提起了警惕,此时一听冯道这么问他,便不由得笑了起来:“呵呵,不知是谁人竟然如此无聊,将此事传到了相公耳中!难道相公也不信下官为人?”

冯道目光朝四下转动着,似乎有点漫不经心:“文仲啊,我自是信得过你的为人,只是你难道不知瓜田李下之嫌?明智不妥还偏要去做,何其不智也?”

郭威正色答道:“相公,我枢密院中事想必也曾听说,先前枢密院是不必制作灯彩的,但因已经报了上去,也只有因错就错。可恨某些人太过混账,导致制作好的灯彩竟然全部毁坏,无一可用!桑相公出使北国,张副使调任宣徽院,那两位挑出事来的又告假在家,不得已下官才接了这活儿。下官也是不想枢密院出丑。至于嫌疑,呵呵,如果都怕嫌疑,那还有何人做事?我郭威行得正坐得直,心里无鬼,自是不怕什么流言蜚语。”

冯道一听他如此说话,脸色也冷了下来:“你是不怕还是别的什么,日后自知。文仲,老夫劝你一句,凡事当有敬畏,不要学你那位三哥,成天一副天老大他老二模样,谁都不放在眼里!”

郭威一听,心里也有些股火气直冒,怎么这被人背后里称为不倒翁,平时一副老好人模样的数朝元老,今天怎么变了个人似的?看他这话里话外含沙射影的带着不少刺儿来教训人,肯定不是临时起意,进宫走到这儿看见他郭威便来随便说上几句的!只是我也没得罪过他呀,怎么就冲着我来了?要说就那些灯彩物料事,还入不了一位当朝宰相的眼,难道这老梆子也是受了某些人的挑唆,特意来为难我的?便面带恭敬,软中带硬、话里带刺地答道:“相公教训,郭威明白了。只是相公提到郭某三哥,某亦认为其虽然粗鄙,却也是个光明磊落之人,对陛下忠心耿耿,对同僚明明白白,行事一向堂堂正正,不会阴阳怪气,也不会明面上笑呵呵,暗地里捅刀子!”

他是行武出身,虽然平时亦表现的文质彬彬,颇有士人风范,也赢得了不少文官的好感,但他这行武出身的身份天然的就与那些瞧不起大字不识一箩筐武人的酸儒文官有点不对付,此时听冯道毫不客气,甚至直接将他结拜兄弟也给带进来教训了,当然会反击。

冯道神色更加不悦,心说这些武夫啊,就是会直来直去,一言不合便恶言相向,天下不就是你们搞乱的吗?当下也不再敷衍,冷眼打量他几下,冷笑一声,丢下一句:“我话及此,听不听在你,文仲……你好自为之吧!”便施施然扬长而去。

郭威躬身一礼相送,看着他背影寻思着,这冯道到底是吃错了什么药,这是特意跑来教训他一顿?却不知正是他平时表现的清廉、公正、无私这种品质,让他如一股清流,与朝堂中混浊不堪的风气格格不入,而他本身却又有朝臣中极少见的,真正的文武双全、智勇兼备的超出无数同僚的这种非凡能力,让冯道这种最讨厌乱世的文人士子们,对他有了警惕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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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冯道之辈的文人士大夫,不管是有意还是无意,一旦遇到像郭威这种有能力、有智慧、有名望、有势力,还有无限发展潜能的,行武出身之人,都会天然的对其抱有敌意,就是怕这种人不但能力非凡,而且心野胆大,无所顾忌,一旦有机可乘甚至就能为了一己之私,而不惜挑动天下大乱,他们都不希望再来一次或几次天翻地覆的改朝换代,那样的动乱给世间所有人尤其是他们这种文人士子带来的都是灭顶之灾,至于最后谁能侥幸的活下来,那只有天晓得了。

来到公房坐下,郭威还依然沉浸在思索中,不知过了多久,却见他那位冯道口中“不知敬畏”的三哥刘知远颠颠地跑来,一见面就急匆匆地说道:“幺弟,我知道你为人,你还不至于去贪那几个臭钱,可你这是要给那几个混帐擦屁股?你又不是他们亲娘老子,就那些腌臜货怎值得你这么费心?”

先前郭威命随从去找他这位三哥调兵来枢密院,他便派了结义兄弟中的老六,也是他从西京才调回京的刘延庆来帮忙。刘延庆自然也会将这里发生的一切,原原本本的告诉他;另外他也听不少人说起了那些流言蜚语,虽然并不放在心上,可对于郭威要为枢密院中近来发生的一些破事善后,感到不忿,认为不值得,毕竟那两位直院一个是桑维翰的亲信,一个是杜重威的心腹,跟他们兄弟可并不是一路人,根本犯不着为他们出力平息事端,便亲自跑了一趟过来劝说。

郭威看见他先是不由得一笑,听他说完,便又情不自禁地叹息一声:“唉!当真是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啊!不想三哥竟然也听说了!呵呵,三哥你也知道,这枢密院中,吏房、造作房俱出了大事,虽然整治一番,可那烧毁的灯彩却不能变回来!现在我暂理枢密院院务,眼看上元佳节即到,枢密院最紧迫的事就是已经报上去的灯彩事,我若不管不问,那些人岂不就抓住了小弟的把柄?”

刘知远一听,一捋袖子眼中便冒出一股寒光:“怎么,有人要对付你?你告诉哥哥是谁狗胆包天,我捶不死那些狗娘养的!”郭威倒不说话了,静静地看着他;刘知远一怔,随即慢慢说道:“莫非……”

他意识到这事只怕不简单,宰相、枢密使桑给翰出使契丹,枢密副使张从恩转任宣徽使,那原来的两个院判怎么就那么凑巧,一个风寒,一个拉稀,据说已经病得不醒人事,离停床入殡都没几天了似的,先前他们去奉承桑维翰、张从恩时,怎么没见他们有什么屁事!前些天杜重威肆无忌惮的对付郭威,几乎就差在朝堂中明着围攻他了,或许也是受了他刘知远的牵连,想打压他刘知远,却先从郭威这里开刀?谁让他刘知远先前那么嚣张,甚至连皇帝的面子也一并给扫了呢!要是这样,可真是一报还一报,陛下要平衡一下朝堂,郭威这品级官职不上不下、不大不小,看来正合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