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坐下来,沉吟一阵,便开口说道:“幺弟,我是知道你的本领的,就当下这朝中,没几个能比得上你的,你也挂着兵部侍郎衔, 我看你也有资格当宰相了啊,就是给你加个同平章都比那什么驸马驸牛的不知要强多少倍!如今这个什么枢密院院判,也是委屈了你,现在看来就这个位置,你也坐不稳了,要不你来我这儿?年后三哥就要去太原赴任,你还不如辞了现在这差遣来帮我!你也知道,我若去那边要应付的麻烦事很多,狗娘养的契丹人就不用说了,还有什么……党项人、吐浑人,还有不知多少叫不上名堂的胡子……哎呀,一想起这些我就头痛,我那里需要不少人手还得能干,原来的人我信不过,这京城里的官又没几个我看得上的!老幺你要是能去,哥哥我这心就踏实了九成九!”
现在朝中几位宰相,加中书门下平章事之前或之后,都曾是一部侍郎,并不是各部尚书,之后升职宰相后才逐渐将侍郎衔给转成尚书衔,虽然担任一部侍郎不一定就能升任宰相,但也表明任职一部侍郎至少是有去资格去攀一攀宰相这位置的。
郭威现在身兼数职,枢密院院判以前虽是枢密副使,但自晋廷设立枢密院后,除枢密使外还另设了枢密副使,他这院判就随之降格,另一职衔便是兵部侍郎,这说明他也有此资格,只是一听刘知远这话不禁也噗嗤笑出声来,并没把他那句有资格当宰相的话放在心里,他现在不比那几位宰相当初所处的环境,仅在这位置上已经蹉跎了好几年,看来今后能保住现在这位置就不错了,只是也不好拂了刘知远的好意,微一思索便顺着他话头接着说道:“那好啊,如今在朝廷里我也等于没事可干,跟着别人干我也没那斗来斗去的心思,其实小弟也一直在想,这如今的朝堂之中,唯三哥可以放心大胆的用我,若三哥用得着小弟,小弟自然惟命是从!”
刘知远顿时又高兴起来,大笑着一拍他肩膀:“我就知道我一说,你就会答应下来!那咱们兄弟就说定了,你跟我走,这枢密院的什么狗屁倒灶的差事,让那些狗娘养的自己来弄,管它弄成个什么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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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威听到这话,倒沉吟起来。刘知远一瞪眼睛:“怎么你还舍不得这京里的花花世界?不想跟我去太原受苦?”接着又低低一笑,“兄弟,你得知道,咱们兄弟到了太原,那就是咱们说了算,不比在这里受气强百倍?”
郭威见他着急,连连摇头:“三哥,你觉得我是怕受苦的人?既然答应了三哥,咱们兄弟同心,自然其利断金!我又怎会食言?只是虽然要走,但也要走的漂亮!如今我接了枢密院这一摊子还有这些活儿,还没过两天呢就又扔了出去,这让人怎么看咱们兄弟?知道的会说咱不给那些混帐擦屁股,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我兄弟骄横猖狂,视朝廷为无物呢!”
刘知远一听,也沉默下来。他是看着粗豪,并不愚蠢,甚至可以说是极为精明,否则岂能爬上如今高位?先前侮辱杜重威那是连皇帝陛下的面子都一并给扫了,不也屁事没有?只是如今看来,也不是没有后遗症,只是这症状偏又避开了他,朝他这幺弟来了,这是要杀鸡给猴看?他沉思一会儿,方才郑重地问道:“那你可有把握?”一语未了,随即又拍着额头担心,“我一听说你把此事交给了你家三哥儿,就觉得荒谬至极,那些专会背地里捣鬼的连编瞎话都不会编了,也不想想你家三哥儿才多大?前些天还受了重伤性命垂危呢,这才过了几天?现在就想把黑锅扣他头上,这谎扯得也太没边了!”
郭威一笑,既然刘知远不信,那他也没必要再多解释,便含糊其词地说道:“三哥放心,小弟我又不傻,俗话说的没有金刚钻不揽瓷器活,我当然有把握,否则怎么会答应接下来!”
刘知远这才长出一口气,一拍胸脯大包大揽地笑道:“我就知道你,从来不干没把握的事,既然你心里有数,那三哥就算是白操心了。你就干吧,若有什么事,你再来找我,我给你兜着,看哪个敢说三道四!”
郭威心中一暖,也有些动情地笑道:“那小弟就多谢三哥!有三哥罩着,小弟就更没什么后顾之忧了!”
最后刘知远站起来一拍他肩膀:“咱们兄弟就不要再这么客气了!你忙你的,我那边也正忙着去太原的事,先回了!”
郭威将他送到门外,转身回值房,方踏上门前台阶,便听后边一人突兀地大笑着喊道:“哈哈……文仲兄!听说你家出了个神童,才八岁就要在这汴京城里一鸣惊人啦?”
郭威回头一看,却是枢密院另一直院袁品贤,也就是先前因腹泄告假的那位,此时却满面红光,大步流星地走来,脸上身上却不见一丝的病色或大病初愈的模样,神色倨傲背着手看着郭威,轻浮地笑着。
这人先前虽然奉承前枢密副使张从恩,但他并不是张从恩的心腹,跟张从恩走得只是稍近,却是武德使杜重威的心腹。武德使杜重威是皇帝的亲妹夫,张从恩是皇帝的亲家,两人也算是有了瓜葛亲,或许因此两人才走的近些。据说他的妹子是杜重威的宠妾,因此他的靠山也只能是杜重威。他轻浮郭威却不能无礼,略一抬手也敷衍地点点头算是为礼:“哦?看袁直院面色,当是无恙了?”
袁品贤道:“劳文仲兄挂怀,袁某自是好透了。”随即又追问道:“我听下面人说,文仲兄将物料拉回自家府中,交给自家小儿运作,不知可有此事?”
郭威一听他这么轻浮的问话,就有几分不悦,心说你不过枢密院中一直院,乃是本官的下属,也敢这么来盘问上官?可见是背后有人,便以为可以肆无忌惮,嚣张跋扈了?或许也是因自己常年不理枢密院中事,使得这些人根本不把自己放在眼中,以为自己软弱可欺?看来自己对枢密院的整治,并未放在他们这些无法无天之人的心,不打压一下这种人,让他们吃点苦头,他们是不会知道天高地厚的!一念及此,心中便冒出一股寒意,眼中不由得闪烁着睥睨之色,直盯着那袁品贤。
袁品贤见郭威静静地盯着自己不说话,有些奇怪,待得看到郭威目中寒光,顿时便觉全身一冷,好像突然便被一盆冰水浇透了身子,也不由得打个寒颤,浑身一哆嗦,情不自禁的便敛起笑容,心虚的低下了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