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娘在医馆躺了半个多月,迟迟不见醒来。
洛承风被按在南城兵马司走不开,洛勇和飞鸿轮番在医馆照顾三娘,一向看不惯这对母女的洛承泽也难得地伸出了援手,每天送饭到医馆。
这日,洛勇不在,飞鸿正给昏迷的三娘擦手,突然感觉身后有人。
她回头一看,发现是那日坐在马上的人,站起来朝他行礼道:“大将军。”
李蒙抬手示意她起身:“不必多礼。三娘子如何了?”
飞鸿:“血气淤堵的同时又亏虚,既不能大补、又要散淤,所以迟迟醒不过来。”
李蒙:“三娘子大义,救下关键证人,我没什么好谢她的,带了几根当年在辽东巡防时在山里挖到的老参,你替她收下,慢慢与她进补。”
他从怀里掏出一个粗阔的布包,飞鸿双手接过,展开,里头是几根晒干了的人参,根须粗壮、参味浓厚,一看就是好参。飞鸿再拜:“我家何德何能,得大将军再三相助,我替三娘,以及父母在天之灵,谢过大将军高义!”
李蒙顿了顿,笑道:“看来你都猜到了。怎么猜到的?”
飞鸿:“我和洛副指挥使对了对各自获得的消息,这才猜到大将军身上。”
李蒙微笑颔首:“风儿是个好苗子,若再加以时日,必定平步青云。洛勇这个大老粗能生出这么个厉害儿子,真是祖坟冒青烟!”
飞鸿跟着笑起来。
她没想到李蒙这么平易近人,提起来的心稍微放了放,问:“大将军,您认识我父亲……对吗?”
李蒙眼中的笑意逐渐收敛,看着飞鸿,轻叹道:“你与伯宗兄,长得真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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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第一次有人这么告诉飞鸿,她愣了愣:“那……我父亲从前是什么样的人?您是怎么与他相识的?”
李蒙望向窗外,仿佛透过人群看到了久远的从前:“你父亲是个大才子、大傻子。”
飞鸿心中嘀咕:【夸就夸,怎么还骂人呢……】
李蒙:“当年,他三元及第、一举夺魁,是无数人眼里的宰辅根苗。我与他同年入朝为官,只是,他是文状元、我是武状元,我学识不及他,又仰慕他的才华,所以,经常舔着脸找他,没想到,我居然入了他的眼,得他以兄长之礼相待,相交莫逆,所以,我对他的事情格外多知道些。刚入朝时,陛下对卢贤弟优待有加,虽然让他去礼部当员外郎,可是朝中有什么大事要事,总会把他叫到身边,让他一起听几位阁老在陛下面前争论,还让他发言评述。他虽满腹经纶,却是个直肠子,屡屡直言不讳,让几位阁老颇下不来台。可陛下没怪他,其他人便不敢拿他怎么样,时日一长,他越发敢言。当时,御前还有另一位红人,名唤吴庸,也就是如今的左相,当年他的行事颇为文人所不齿,特别是你父亲,时不常就在陛下面前参他,甚至在大朝会上作《佞臣伦》,把吴庸贬得十恶不赦。就是那次,陛下终于受不了了,一纸调令,把卢贤弟调去岭南,要他好好磨砺性子……哎,没想到,那次分别竟成天人永隔,等我收到消息赶去清源县时,那里已经只剩一地焦土。那时,我以为你和你父母都死了,所以没有派人寻你,直到我的人发现吴庸一直在派人寻找一个女娃娃,才知道你可能逃出来了,所以,我也派了人去寻你……整整八年啊!孩子,我找了你整整八年!!!”
飞鸿反推时间,八年前,正是三娘被江湖游医骗光资财、飞鸿学习骗术并揭破假道士骗局的时间点。
飞鸿低下头,再次行礼:“当年小女不知内情、隐姓埋名只为苟活,让伯父受累了!”
李蒙:“好孩子,起来起来!我知道你当时身不由己,我不怪你。那会儿我也羽翼未丰,只能远远看着你们母女二人颠沛流离,生怕自己一出手就被吴庸抓住把柄。直到这些年,吴庸越发行事嚣张,惹出越来越多的事端,我才终于寻到契机,把你们母女引到京城……孩子,伯父这么做,你会怪我吗?”
飞鸿:“伯父给我机会替父母报仇,我只有谢您的份!我父母在天有灵,也必定要谢过您的大恩!”
李蒙热泪盈眶:“莫要说谢,我只恨自己窝囊,不敢像卢贤弟那般与奸佞撞个头破血流!如今大仇即将得报,你们卢家的身份也即将分明,侄女,等日后恢复了身份,你要作何打算?”
飞鸿看了看躺在床上的三娘:“养母对我恩重如山,如今她卧病在床,我实在无心考虑日后的事。我现在就想时时刻刻侍奉在她榻前,等她醒来。”